她順從的閉上眼，耳邊有風颳過，猛烈的，伴隨着他微微的咳嗽聲，有着腥味飄來，他大概是吐血了。
她想睜開眼睛看看。
他好似知道她的想法，只捂着她眼睛道：“噓，莫要睜眼。”
她不喜道：“我什麼沒見過？怎麼你怕我怕？”
“我自然知道你堅強到無需守護，可是，我想護着你呀。乖。”
她這人天生吃軟不吃硬，他這麼說，她就沒有法子了，只得乖乖的閉上眼睛，嘴巴上還兇巴巴道：“哼，就聽你這一次好了。”
說話間，耳邊呼嘯聲已經聽了。
她脖子上傳來疼痛之感，她眼一閉，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回到瞭望舒洞府。
她睜着美麗的眼睛問離天上仙：“雲孤禪呢？”
“他死了。”
她難以置信道：“他死了！”
離天上仙頜首。
是的，雲孤禪死了，離天上仙並未說謊。
他趕到太原城客棧時，雲孤禪抱着君未歸站在一片廢墟上，見他來了，也只是懶散的笑着。
他道：“嘛，其實，我不想離開她，不過，人間的事誰說的準？我很嫉妒，你有她陪伴，然而，此後種種與我無關。”
離天上仙不知道他在講什麼奇怪的東西，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雲孤禪同君未歸一樣並不對他這副神情有半點兒波動，誰不知他天生便是這樣一副少言寡語的模樣。
他將君未歸交給他：“以後，她就是你的了，你小心些，儘量，護着她吧。”
他竟有些唏噓的模樣，可他到底是雲孤禪，即便再多糾結情長，都不會表現出來，他只淡淡笑道：“以後，我也不會再出現了。”
他說這話的模樣的確十分深情，只是那股深情是透過君未歸看向那個人的，那個一直在這個世界，卻只能旁觀的人。
說實話，鬱婕對雲孤禪並沒有什麼恨意，相反，還十分喜歡，她喜歡和自己一樣狠辣的人。
只是，雲孤禪出現的時候，立場都不怎麼好，所以，鬱婕也很是不待見她，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麼了。
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雲孤禪會喜歡她，她以爲她就是雲孤禪無聊時候找到的打發時間的玩具，有趣而新鮮，可誰都不會當真。
再者，她又不覺得自己是人見人愛的瑪麗蘇，誰看到都歡喜得不得了，這豈不是太高看她了。
可到底，她不愛他。
所以，她依舊處於第二視角看他死去。
雲孤禪就在她面前死去，灰飛煙滅，再也無法轉世。
他的魂魄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裡還有別的方法能夠救活他呢？所謂回天乏術，不過如是。
離天上仙並不打算把這些告訴君未歸。
君未歸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離天上仙會死去，她喃喃自語道：“他爲什麼會死呢？爲什麼會死呢？”
她擡起頭，矛頭指向離天上仙：“師尊，你能救他的對不對，那你爲什麼不救他。”
離天上仙漠然看着她，如同在看螻蟻。
這種眼神她在這十多年裡看了無數遍，不是不習慣。
她突然心酸起來，她很喜歡他，因爲她一直記得，是他從滅門之禍中將她救出也，是他爲她的家人佈置墳墓，也是他將她帶上了離恨宗，還是他還收下了自己，養育這十多年，所以這種冷漠的眼神她是能夠忍受的。
可是，因爲雲孤禪的死去，突然之間她就厭煩起這種冷漠來，平白的，就好像是從來沒有把所有人放在眼裡過，她不在乎他有沒有把所有人放在眼裡，她不在乎。
可她是他的徒弟，他能不能夠在面對她的時候稍微能夠溫暖一些，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軟話，這就罷了，但安慰她一句也不是很過分吧！
她突然哭了出來，壓抑的，就像失去了很多，已經無法忍受，痛苦到不得不哭一樣。
她的確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堅強到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她是一個經歷過滅門慘禍的女孩子，從衆人寵愛到一無所有，這樣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可他不但接受了，還活得無比開朗，就像一個養在深閨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一樣。
然而，這種僞裝終於在今天承受不住了。
她一直哭着哭着。
她抽噎道：“師尊，你那時候救起我也是這樣的冷漠，可我想，你會救一個女孩子，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不管你平時對我怎麼冷漠，我都這樣覺得你很好。可是這一次……我想可能是我太過自以爲是了吧？總以爲人心有我想象的那麼好，可其實未必有那麼好。”
離天上仙靜靜的看着她，並沒有說什麼。
她猶覺得不舒坦，道：“師尊，我叫你一聲師尊，可你曾做過半點兒師尊該做的事嗎？你知不知道我和他馬上就要成親了？是你說我這輩子也就只能停在築基期，我接受了，那我想，我家嫁人，和別人過上百年也很好，總比老死在這望舒洞府好多了，可現在。是你毀了我一切，是！我知道你沒有那個義務來救我，可是你既然來救我，你怎麼就救不了他呢？”
離天上仙只輕飄飄一句：“沒什麼好說。”
“師尊！”
離天上仙像是不願和她多說，已經走出門外。
君未歸抽噎着，哭得越發厲害了。
離天上仙單站在洞府外，哪裡也不去，只聽着洞府裡一聲聲抽噎。
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有時候哭累了，便會睡一會兒，可是等睡醒了又會繼續哭，好像她要把這些年來受到的所有委屈所有傷害，以這種方式發泄出來。
離天上仙不由懷疑自己大概是真的不適合收徒弟，也不適合與他人相處，實在是不懂人間這些七情六慾，他只做自己認爲應該做的事，可是每次當他這樣做的時候，都會讓其他人很難受，大概能夠理解他做出的決定，對這些人來說是一個很痛苦的事，可他實在沒辦法在他們角度上爲別人着想。
他自嘲的想到，大概他真的如同傳說中的仙人一樣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吧，倘若他知道半點，也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讓他們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