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歸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後也就回了一個字。
她家的事不足爲外人道也。
到了門口,跑堂的指了指,便離開了。
她敲了敲門。
門裡有道弱弱的聲音,道:“誰啊,來了。”
腳步聲漸近,人走了過來,打開門一看,楚歌驚呼了一聲,馬上關上門了。
楚歌詫異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她道:“你,你找我做什麼?”
君未歸嘆道:“我喜歡你呀。”
伴隨着這句話,她一陣恍惚,當年也有個人這樣對她說着,他們差點兒成了夫妻,可惜也只是差點兒,縱使她不喜歡他,可也認真的想過以後。
她很惋惜他死了,卻也明白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她自然也知道,楚歌的這些苦難必定有緣由,或許是在還債。
然而作爲母親,她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女兒受苦。
她就是這般自私,因爲一層血緣關係,她對楚歌比雲孤禪好多了,可她內心深處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促使着她這麼做,究其根本,還是因爲雲孤禪的事刺激了她。
去他媽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只想讓自己在意的人過得很好很好。
她兀自沉思着。
楚歌咬脣道:“我不認識你。”
君未歸嘆道:“你不認識我,我卻認得你。”
屋中安靜了很半天,纔有聲音傳出來,道:“你認錯人了。”
她嘆了口氣,越發覺得這話耳熟了,她溫和道:“沒有認錯人,我找的就是你,我與你有舊,只是你不認得我了。”
楚歌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點兒門道:“你是誰,我爲什麼不認得你?你說你認得我?你爲什麼認得我?”
她滿心疑惑。
君未歸想了想,只道:“我認得你娘,自然認得你。”
她還是不打算讓楚歌知道她就是她孃親,她不敢看見楚歌怨恨的眼神。
她怯懦。
楚歌也想了想,幾百年了,她對於自己孃親去向十分關心,卻想盡辦法的探尋,探尋不到,因爲所有人都孤立她,所有人都不願意告訴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今日咋聞自己孃親的消息,她十分激動。
可,會不會這個人是假的。
楚歌遲疑着。
君未歸見狀先拋出一個引子,道:“你娘是你爹弟子。”
楚歌低聲道:“可真是他性格,兔子專吃窩邊草。”
她這話說的也沒錯。
她娘是她爹的弟子,她爹現在娶的這個後母也是她爹的弟子。
常人都是兔子不吃窩邊草。
她爹是專吃窩邊草。
是以楚歌心情十分複雜,碰見這種爹,她還能說什麼。
君未歸境界比她高多了,自然聽到了一句,她並未責罵她,也並未因爲楚歌這點兒與懦弱不符的神色而認爲她心思歹毒,而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剛纔的話題,道:“我知道一些和你孃親有關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進去說嗎?”
楚歌打開門讓她進來了。
君未歸進來先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楚歌想了想,問了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她道:“她到底去哪裡了?”
君未歸回答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什麼事?會比她的家人更重要?”
君未歸似笑非笑道:“這世界上,有很多西比家人還重要,然而有些時候,她是爲了家人才去做這樣的事的,她是一個很喜歡很多人在一起,想有一個熱熱鬧鬧的家的人,所以她會爲了這個家做出很多事情。”
楚歌茫然道:“那她知道爹要娶新人了嗎?”
“她以前是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
楚歌問她:“既然知道爲什麼還不回來,難道非要爹把那個女人娶進來了?她纔會回來嗎?”
“倒也不是這麼說,楚歌啊,如果你娘想要帶你離開這個家,只有你和她,你願意跟她走嗎?”
楚歌到底是在她爹和弟弟的影響下生活了這麼久,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反抗,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家,哪怕這個家裡的人對她再不好,可是於她來說,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了,所以啊,她是真的沒有想離開過這個家。
她遲疑的搖搖頭。
君未歸聞言抿了抿脣道:“也好,你娘現在也來不了,她託我幫忙照顧你。”
楚歌道:“你是我孃的朋友?”
“可以這麼說吧,這世界上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了。”
楚歌道:“哪怕是我爹?”
“你爹也並不瞭解她。”君未歸嗤笑着,搖了搖頭道,接着道,“不說這些了,你說說吧,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爲你達到。”
楚歌想了半天才道:“我要你一直陪着我。”
她呀,實在是太怕寂寞了,一直以來,她一個人孤獨的活着,就連有時候說話都找不到什麼人說,她實在怕了這樣的寂寞,什麼榮華富貴呀,什麼長生不老啊,其實對她來說是比刑罰更可怕的存在呢。
她只想有個人陪她說說話,她愛熱鬧這一點隨了君未歸。
君未歸感受到自己體內血液的不斷流失,她知道上一次被雷劈對她來說影響還是太大了,然而她並不想靠吸食人血補充血池,從而苟延殘喘。
那樣跟一個鬼怪有什麼區別呢?
人生而爲人,不就是在於剋制嗎?
她只能道:“我會竭盡所能的陪着你。”
楚歌很想任性妄爲道:“不,我就是要你陪我一輩子,少一天都是不行的,你答應了我娘要來照顧我,你怎麼能夠言而無信呢?”
可她看看君未歸的神色,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她的一生一直在被人嘲笑,一直在隨波逐流,不被人接受,也沒有人願意和她相處。
所以有一個人願意這樣陪着她,她其實已經很感恩戴德了,於是,別說是對君未歸說一句重話了,她是真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東西給她,可她還能夠給她什麼呢?
她什麼都沒有。
楚歌絕望的想。
君未歸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軟而溫暖,如同楚歌一樣,因爲柔軟所以才被人欺負,因爲溫暖所以在被欺負後從沒恨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