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把材料遞給了衛母，然後站了起來，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衛雁平。
“你哥的事情你都知道？”
衛雁平點了點頭，“哥在全國的物理競賽拿了第一名呢！然後國科大學就直接錄取哥哥了，還有和哥哥一起的王家的王子益和王子楠，他們也和哥哥一起錄取了。
國科大學是好大學，學校的人都發了軍裝的。”
衛雁平跟着齊遠一起去報到的，因此說起這些倒是滿滿的驕傲，沒有衛母她們的恐慌。
衛母害怕是因爲不清楚大學的情況，而衛老太太沉默則是因爲對衛向東的心疼。
聽了衛雁平的話衛老太太反而猜測的更清楚了。
什麼碰巧遇到王家同學家是大官，還給他減免了所有的學雜費，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啊？
衛老太太可沒看漏那少年班三個大字，那是什麼班？
那是天才班，是國家的棟樑之才。
她一直知道向東聰明，他放棄高考非要去這個比賽的時候她就知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孩子太聰明瞭，或許幫他並不是王家的本意，而是更上面的意思。
衛老太太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因此看這些問題比起衛母二人要通透的多。
在以前那個時候天才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那是多少人保護？
哪怕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了，人才也是國家急需的。
衛老太太知道，向東現在入了軍籍，又進了國科大學，他以後的人生恐怕他都沒得選了。
不過衛老太太只是又嘆了一口氣就收斂了情緒跟着笑了起來。
“還是我們見識少想岔了，這是好事，向東呢？
好小子，這麼大的好事都不和我們說，害得我老太婆還以爲他沒考上呢。
我還算着要拿多少棺材本才能給他去復讀呢。”
衛老太太輕鬆的話語讓衛母也徹底放心下來。
衛母笑了笑扶着衛老太太就往院子裡走去。
衛老太太笑着點頭，衛父倒是比她們更快，已經在院子裡一臉與有榮焉的看了齊遠好一會兒了。
這整個紅星鎮都找不出比他家向東更出息的了。
這不僅考上了大學，還直接當了兵，優秀的連國家都主動出錢供他上大學了。
這可太出息了！
那個什麼比賽可還是全國的第一名，這不就是古代的狀元嗎？
他老衛可養了個狀元兒子出來啊！
衛父站在齊遠旁邊笑得嘴都合不上來了。
“瞧瞧你那樣子，笑得跟個什麼似的？”衛母看到衛父的樣子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不也跟我這樣似的，誰笑話誰呢？”
衛父回頭和衛母拌了一句嘴。
衛老太太愣住了，齊遠穿着嶄新的軍裝就站在院子裡，身形挺拔，那綠色的軍裝穿在他的身上剛毅可靠的氣質讓衛老太太恍惚了起來。
齊遠就只是溫柔的笑着，筆直的站在那裡衛老太太的眼眶就紅了。
“東明……”
衛老太太急急走了幾步，腳步有些踉蹌的走下了臺階，更是因爲走的太急腳下一個踉蹌。
還好衛雁平一直扶着衛老太太纔沒摔着她。
齊遠見衛老太太腳步不穩也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想要去扶她。
衛老太太穩住身形，看到面前伸手彎腰要扶她的齊遠，擡頭已是淚流滿面了。
衛老太太看着齊遠眉眼間的熟悉感，那些模糊的記憶就像被鑰匙打開了一樣，竟是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看着齊遠，衛老太太彷彿就好像看到衛東明穿着軍裝回來了一樣。
那個時候國家有難，他二話不說就參加了志願軍，揹着一牀被子穿上軍裝就走了。
那時候衛父纔剛一歲多，哪怕如今老爺子已經走了幾十年了，衛老太太也還是會時常做夢夢到以前的場景。
那個時候崔家倒了，她是地主家的小姐，到處都是日軍，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是東明牽緊了她的手一路奔波到了根據地。
他不嫌棄她是個地主豪紳家的嬌小姐什麼也不會做，她自然也不可能介意他只是個在她家裡做長工的窮小子。
好不容易戰爭結束了，他們就在這紅星鎮安了家，可是安穩日子沒過幾年，他就揹着行囊走了。
衛老太太緊緊抓着齊遠的雙手，淚水模糊了視線，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何時了。
她做夢都想，無時無刻不在想，或許她只是做了一場夢，等她再睜開眼睛，東明就穿着軍裝一臉得意的站在了院門口。
“婉婉你看，我又打勝仗了……”
只是她等了一日又一日，最終等來的只有一身軍裝，一堆信件和他的死亡告知書。
那個說要保護她一生的少年最終還是離開了她的視線。
衛老太太已經泣不成聲了。
“東明……”
這從熟悉的名字時隔多年再次從衛老太太口中喊出來的時候，竟是已經頭髮花白。
齊遠沒有說話，只是回握了衛老太太已經乾癟的和樹皮一樣的雙手。
“看我說過我會回來的，我打了可多勝仗了……”
齊遠的話說的雲淡風輕，帶着滿滿的得意之感。
這熟悉的語氣話語一說出來，衛老太太的哭聲就頓住了，擡頭看向齊遠滿眼的震驚。
衛老太太只覺得喉間發堵，鼻子一酸便又落下淚來。
她多希望這句話不是向東安慰她的話，她多希望這句話是東明和她說的凱旋炫耀的話。
只是她等了太久，等到頭髮都白了，等到如今孫子都這般大了也沒有等到這句話。
齊遠抱着衛老太太，衛老太太哭的聲嘶力竭。
衛父在旁邊看着眼前的場景也不停的抹着眼淚。
當初他爸的死亡通知送回來的時候，他都五歲了，只記得母親格外堅強的接受了事實。
在那些人來打房子的主意時便硬氣了起來，更是在那些流浪漢在他家外面徘徊時拿着菜刀就出去對罵。
從拿到死亡通知的第二天起，衛老太太就再也沒有了溫婉二字。
如今看到衛老太太發泄出來，衛父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烈士家屬的身份讓他們熬過了那個年代，可是如果可以誰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活着陪在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