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李老太太的那個丫鬟呢?”薛慎轉頭問着守門的捕快。
“在正廳。”
門口的捕快回答得很快,從確定是李老夫人出事後,他就派到這裡來守着這裡。
老太太的臥房是最有可能的第一案發現場。
“要過去問話嗎?”計長川不太確定地看着薛慎。
“那丫鬟之前就盤問過好幾遍,說辭前後一致,暫時看不出什麼異常。”薛慎臉色不太好地說道。
“問話還是等一會兒吧,現在老太太剩下的屍體都找不到,連第一案發現場也沒有線索……”唐果搖了搖頭,看向裕策,“你們派人將李家全部搜過一遍嗎?”
“都搜過了,連滴血印子都找不到。”
裕策嘆了口氣,眉頭也攏在一起,冷肅的表情看起來越發不近人情。
唐果也有些意外,難道分屍的地點不在李家?
可是帶着一個帶着一個老太太,要避開李家上上下下的眼線離開李家大宅,還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分屍,不留一點痕跡,怎麼想都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中途守着大門的捕快離開的時間很短,出去一趟再分屍來不及,所以……
“分屍地點應該還是在院子內。”唐果思考過後,覺得還是這個可能性最大。
薛慎沉吟了片刻,咬牙道:“我再安排人手裡裡外外搜查一遍。”
唐果想了想,指着薛慎道:“你叫兩個人帶着鏟子和鋤頭跟着我,將李家其他人全部聚在正堂,不要讓他們亂跑。”
“好。”薛慎點頭應了,但有些奇怪地問道,“唐大師是打算做什麼?”
“暫時還不好說,先去看看才能做判斷。”
唐果轉頭和玄塵對視了一眼,玄塵微微頷首,大致是猜到她要做什麼。
裕策卻是一頭霧水,但是計長川和薛慎已經出去找其他的人手去拿工具,唐果走出了屋子,裕策跟着出來,問道:“不知鬼王大人發現了什麼線索?”
“一直侵擾李家宅子的厲鬼是李家大公子的夫人,霍雁晚。”唐果偏頭看着裕策,“我想這點裕策道君應該也發現了。”
“的確,在下已經撞見過她,但是她跑得太快,不好抓。”裕策惋惜道。
唐果凝眸看向長夜,低聲爲他解惑:“霍雁晚並非病死,而是被李家的人謀害至死,死後她又被李家人分屍葬在這宅子的是個方位壓陣,不得入輪迴不能再轉世,所以怨氣蓄積化作厲鬼。李家大宅的陣法是個疊陣,乍一看是能鎮宅聚氣的祥瑞之陣,但是疊套的是一種極爲罕見的邪修所創陣法,這陣法我也只見過一次,叫做萬鬼吞噬。”
“陣法內的魂魄都會被吸收,裡面的惡鬼會互相吞噬,最終只留下一個成爲厲鬼,這個陣法有違人和,能在短短數年時間內養成厲鬼,但是厲鬼會因不斷吞噬而失去理智,容易成爲被邪修操縱的傀儡。疊套的陣法可以暫時壓制厲鬼,但同時也再不斷滋養惡鬼,直到鬼王出現,陣法就會自動破開,到時候李家方圓百里都會成爲鬼王誕生的祭品。”
唐果雙手背在身後,輕輕捻着指尖,臉上不悲不喜。
一個鬼王的誕生,註定是要血流成河的。
當初她的誕生是因爲時機,戰亂髮生,敵軍屠城,偶然造成了萬人血祭的場面,再加上她剛剛成爲鬼王,神志其實不算特別清醒,屠盡了鬼城內的敵軍,獲得了萬鬼的信仰和畏懼。
再想要造就第二個鬼王,談何容易。
可偏偏有人覬覦着這種歪門邪道……
“霍雁晚吞噬的魂魄不少,不僅有李家之人,還有其他的孤魂野鬼,應該是專門被飼養的。”唐果篤定地說道。
裕策沉凝了許久,他心底其實也早有猜測,李家的人很奇怪,一方面認定是厲鬼作祟殺害了他們的親人,但是對於厲鬼爲何會追着他們不放卻一言不發,甚至一直在隱瞞霍雁晚的事情,只想藉着道門的力量將厲鬼除去,繼續在對方含恨而亡的軀體上作威作福。
飼養厲鬼的可能也是他們,只是現在反噬的後果太嚴重,他們纔開始想辦法爲了活命而騙道門中人來除祟。
還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都明白是什麼情況。
李家不僅吃人血饅頭,還養虎爲患,釀成了眼下局面,事到如今還想隱瞞真相,將他們當做工具人……
只是中間有誰恨着李家人,幫着霍雁晚在報仇,暫時沒辦法查出來。
……
“唐大師,你需要的工具都找好了,他們在院子裡等着。”
薛慎小跑了過來,看了一圈衆人,發現氣氛格外的凝重有些不明所以。
唐果走下臺階,裕策和玄塵也跟了上來,所有人很快停在了李大公子吊死的那棵桐樹下。
“挖吧。”唐果掰斷了已跟上樹枝,在地上畫出一個圈。
提着鏟子和鋤頭的兩個捕快互看了一眼,將佩刀遞給站在一旁的薛慎,擼起袖子就開挖。
唐果指尖在空中輕輕點了兩下,兩簇幽藍色的鬼火浮現在半空中,周圍的溫度頓時下降了好幾度,兩簇鬼火隨着她輕輕揮袖慢慢飄在衆人頭頂,照亮了院子裡這片區域,跳動的鬼火如同活着一般,裂變成綻放的優曇花形狀,引得其他人嘖嘖稱奇。
唐果催促道:“快挖,不止這一處。”
她的聲音剛落,停下里挖地的兩人立刻又揮動工具,將黑色的泥土刨開。
大概過了一刻鐘,其中一人停了下來,伸手攔住另一個還想揮鋤頭的男人,驚訝道:“挖到了。”
他蹲在地上,用手將腐臭的泥土刨開,露出了兩截森森白骨。
蹲在地上那名捕快取出一截骨頭時,骨頭突然斷開,這應該是兩隻手臂的骨頭,尺骨和橈骨還連接着腕骨部位,但是上肢稍粗的肱骨已經分離。
“這是?”
薛慎看着這森白的骨頭,頭皮一陣發麻,腦子裡突然浮現出花壇外的那兩隻手臂。
“霍雁晚的兩隻手臂找到了。”唐果淡淡的說道,一臉果不其然的表情。
玄塵闔上眼睛默唸了幾句,聽不太清他再說什麼,但總歸是佛門的那些慈悲感懷的說辭。
唐果倒是不在意,她本來不想那麼快就讓人將霍雁晚的屍骨挖出來,但是老太太剩下的屍體找不到,也只能用這個方法告訴兇手他們已經知道真相,希望兇手能給出下一步線索,從頭到尾殺了李家那麼多人,不止是報復,應該還是想告訴所有人一些事情,不然兇手早和那隻鬼將李家裡裡外外給殺得乾乾淨淨了。
裕策身後的弟子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塊白色的粗麻布,兩個捕頭將麻布癱在地上,把土裡的指骨和剩下的幾根尺骨和橈骨撿進麻布中,包裹着跟着唐果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常清悄悄跟在後面,躲在玄塵身邊大氣不敢出,卻被突然回頭的唐果用眼神捕捉到。
常清光溜溜的頭皮突然發涼,總感覺自己有些不妙。
唐果側身叫着他的名字,一簇幽藍色的鬼火歡快地蹦到他頭頂,照亮了他整張臉。
“小常清,白天的時候讓你在李家轉轉,可有什麼發現?”唐果問道。
常清看着衆人投過來的目光,還有他家小師叔故意讓開一步,將他暴露在衆人眼皮子下的舉動,十分絕望。
他只能硬撐着走到前面,鼓着腮幫子道:“我沒什麼發現……”
“笨死了。”唐果搖了搖頭,帶着衆人往北院去。
常清跟上去後,嘟囔道:“我下午去看了那棵紅棉樹。”
“嗯?”唐果揚了揚眉梢,示意他繼續說,但腳下並不耽誤帶路。
走到李漢山被縱火焚屍的地點,拎着手裡的樹棍兒在附近轉悠了一盞茶的功夫,停在了一處,在地上畫出了一個範圍。
“這裡,開挖。”
唐果將樹枝丟在一邊拍了拍手,走到常清身邊,問道:“在紅棉樹那看到了什麼?”
“那樹長得挺不錯。”常清尷尬地說道。
“你覺得當初李大公子死去的時候爲何會手握紅棉?”
常清摸着頭皮思考了半天,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落在她發間的槐木簪子上,嘀咕道:“正月是不可能有紅棉花的,所以那件事傳出來要麼是當時的人說謊,要麼就是那花……是假的。”
“用鬼氣也是可以幻化出一朵花的。”唐果提醒道。
“尋常的鬼做不到,就算是厲鬼也很不可能。”常清這次口齒伶俐十分篤定,“這個師尊給我講過的,幻化實物這種法術靈脩坐起來容易,但對鬼修來說卻十分難,因爲鬼氣與靈氣完全不同,靈氣主生,鬼氣主死,鬼氣化作紅棉花這種術法,不到你這種修爲是根本不可能行的。”
唐果贊同的點了點頭,她但是也覺得這一點很奇怪。
但是衙門的人都說看到紅棉花,那就可能是真的有,不過這紅棉花真假就另說。
紅棉花有什麼含義呢?
她這兩天逛了好幾圈,最後有了一點點想法。
可能是霍雁晚留下的線索。
整個李家只有一顆紅棉樹,等挖出其他的屍骨後,再去看看就知道了。
“薛捕頭,挖到了。”
旁邊突然傳來驚叫聲,唐果收斂了思緒,朝着他們挖開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