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衆人求知慾滿滿的眼神,唐果在思考怎麼回答,纔不會讓這些人覺得真相是幻滅的。
嶽朧一直在觀察唐果的表情,看到她嘴角翹起的那道微小的弧度,腦仁開始突突的跳,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個答案說出來,會羞辱所有人的智商。
唐果沉吟了片刻,彎着如月牙般的雙眸,徐徐道:“因爲……帥!”
嶽朧嘴角抽搐着,蔣和頤臉上的表情就此定格,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
唐果攤了攤手:“鎮邪的東西有很多,神獸白澤的雕像只是鎮宅辟邪的一種,像乾坤陣盤、石獅子、銅獅子、文昌塔、貔貅、銅葫蘆、魚缸、五帝錢、運財童子之類的,其實屬於鎮宅辟邪的擺件。”
“這些東西並不能亂擺,而且也不是隨隨便便買一尊回來擺着就有用,如果不懂還很容易弄巧成拙。”
唐果看着大家臉上的表情,惡作劇的心情得到了滿足。
這才認真解釋道:“玄學這一塊,怎麼說呢……信則有,不信……誰也不能把你怎麼着。不過玄道傳世數千年,能綿延至今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雖然現在大家都受的科學唯物主義的思想教育,但我們也不能真的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一杆子打翻……”
“以我們內行人的角度來看,這座客棧其實地勢風水還不錯,不過它建了一個天井,在帶天井的院子中,忌諱犯尖角煞。”
“不巧……這座小樓你們從外面也能看到,仿建的是重檐頂,小樓外的亭臺都是四角攢尖,飛檐斗拱正脊龍腿都能見到尖角……”
嶽朧也在細細觀察,的確如唐果說的那樣,粗略看上去,這座客棧建的挺好看的,古風古韻,中間圍了一個天井,站在天井四周的迴廊下,院子裡的光線會變得昏暗,房屋尖角過多,呆久了會覺得壓抑胸悶……
的確是是尖角煞。
他對風水五行學得不精,當初很多東西還沒來得及學,小姨母就突然暴斃了,後來他能坐上鎮妖司司首的位置,主要還是靠以殺止殺的手段,凡遇到妖物與邪祟,他基本不會給對方留下翻身的機會,一縷趕盡殺絕。
或許正是因爲他殺伐過重,最後險些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
“處理尖角煞的辦法有很多,這個院子裡化解尖角煞的不是正中的神獸像,而是在尖角下襬放高大濃密的盆栽和魚缸。”
“綠植生機旺盛,可在一定程度上消解煞氣。”
“而魚缸的水對尖角煞有削減作用。”
“風水上認爲,有水的地方就有氣流回旋,而且古有言水能聚財,魚缸擺放在尖角位置不僅能消煞聚財,還十分美觀,可謂是一舉多得。”
“正堂上掛的《高山日出圖》,也是起的化解尖角煞,和消除陰氣的作用。”
“有天井的院子,一般光線都有些昏暗,而人居住的地方是最忌諱陰暗的,因爲陰暗之地容易滋生出陰邪,《高山日出圖》剛好可以剋制這點。”
“臥室朝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人一直居住在背陰昏暗的地方是容易被風邪陰氣入體的,很容易生病。”
唐果解釋的很細緻,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摸了摸白澤雕像的脊背:“這座雕像主要還是老闆爲了求個心理安慰買的,因爲你們也知道,前段時間在這附近發現了兩副骸骨。老闆起初是打算在門口擺兩隻石獅子,但那天去石材廠,剛好看見這座被雕好的白澤,雕刻栩栩如生,我建議他臨時改換主意。”
“現在人很少擺白澤,主要是知道它的人越來越少。”
“其實白澤驅鬼辟邪的效果是最好的。”
“這纔是這座石雕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
嶽朧也是第一次見白澤的石雕,他以前只在畫軸上見過。
在靈氣充足的數千年前,三竹王朝妖邪猖獗,所以家家戶戶都會掛白澤的畫軸,一副真正沾有靈氣的白澤圖,可保佑一戶人間三年平安。
當時他小姨母唐宵的一幅白澤圖價值千金,而且很多人捧着金銀財寶求她作畫,她也很少施捨墨寶。
據傳,小姨母之所以能將白澤圖畫得惟妙惟肖,是因爲她確實親眼見過白澤。
不過這事直到唐宵暴斃,誰也沒能得她親口承認。
……
幾個人聽得意猶未盡,蹲在監視器後的李牧和周秘書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去石材廠,唐小天師看到白澤雕像後就不走了,指着那尊一直沒賣出去的四不像,告訴他們一定要買下來。
唐果摸着光滑細膩的石料,凝眸盯着白澤雕像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這座石雕……似乎藏着一道靈氣。
而且感覺特別熟悉。
唐果將手移開,一陣很輕的風在天井內捲起,原本很是陰涼的天井,溫度似乎回升了些許。
嶽朧感知也很敏銳,他也隱約感覺到院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好像還有一縷靈氣,但他看不見。
小白的反應最大,它忽然展開翅膀,白色的羽翅拍在嶽朧臉上,糊了他滿眼。
院子裡突然發出一道清越的鶴唳聲,小白從嶽朧肩膀上飛下去,蹲在了白澤的背後,體型瞬間變大。
唐果:“……”
嶽朧:“……”
其他人(震驚臉):哦豁!!!
乾飯鳥一言不合,開始變身啦!!
唐果仰頭看着停在白澤背上的小白,思考着拔毛應該從哪裡下手。
嶽朧將插在自己鬢角的一根白色羽毛摘下,面無表情地盯着昂首挺胸,睥睨衆人的乾飯鶴妖,思考着今天晚飯該是白切鶴,還是啤酒燒鶴……
小白顯然不知道自己小命危矣,展開寬大優雅的羽翅,試圖捕捉空氣中那道精純的靈氣……
哪怕記憶尚未恢復,但它很清楚那道靈氣於它是大補之物。
唐果看着小白在命運的底線上反覆橫跳,有些同情地瞅着它。
這傻鳥……該不會以爲自己可以上天與太陽肩並肩了吧?
竟然妄想吞掉那道屬於白澤的靈氣。
……
在衆人驚歎的目光中,小白英勇的追上了那道慢慢凝實的靈氣。
那道靈氣凝實之後,化作一隻神獸白澤的虛影,蹲在天井二樓的欄杆上,收縮在身體兩側的白色翅膀猛然張開,從欄杆處消失,下一秒就出現在小白身邊,將它直接給撞下半空,四蹄優雅又從容的踩在小白的腦袋和脊背上。
唐果伸手捂臉,不忍直視。
嶽朧嘲諷地勾起嘴角,看着那傻鳥像塊烙餅一樣,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澤下頜輕擡,銳利的目光直射唐果。
唐果摸了摸鼻尖,出聲道:“放開它吧,再踩兩腳它就真要死翹翹了。”
白澤從小白身上跳下來,不疾不徐地走到唐果面前,開口時發出人聲:“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白澤。”
唐果敷衍地點頭,彎腰抓着小白的長脖子,將鳥餅拽起來,反手塞回嶽朧懷裡。
……
其他人看不見白澤,但隱約感覺四周氣息變了,就從小白變大那刻開始。
而且飛得好好的小白,像是被什麼從半空砸中,直直墜落在地。
這根本就不科學,半空中明明什麼都沒有!
莊思遠驚愕地看着四周,最後擠到嶽朧身邊,看着身無可戀的小白,伸手摸了摸它的鳥頭:“唐宵剛纔說的是白澤吧?白澤出現了嗎?”
嶽朧點點頭:“你們看不見,它是一道靈氣化身的,本體並不在這裡。”
“這段還能播嗎?”
莊思遠回頭看向蹲在一邊,各個懵逼臉的工作人員。
嶽朧搖頭:“不知道,大概率播不了,估計會被噴成宣揚封建迷信。”
宣然和羅星馳此刻三觀正在重塑中,寧春薇也有些害怕,往蔣和頤身邊挪了挪。
沒人注意到,站在寧春薇身後的沈浩目光從一開始就落在虛無處,在小白墜機後,他一直盯着那道凝實的白澤虛影。
……
白澤與唐果淺淺交談幾句,忽然扭頭看向沈浩。
沈浩移開視線,白澤鬍鬚飄動,翅膀慢慢展開:“這世道竟然還有飛行夜叉?”
唐果順着白澤的視線看向沈浩,低語道:“飛行夜叉?”
白澤點頭:“嗯,你沒認出來嗎?”
唐果搖頭,理所當然道:“沒見過,當然認不出來。”
“這隻飛行夜叉很厲害。”白澤想了想,還是給老朋友科普了一下,“知道白骨精嗎?白骨精就屬於千年伏屍的一種,全身都已養成不化骨,也被稱之爲遊屍。飛行夜叉就是最厲害的遊屍,不過他身上氣息還挺乾淨,沒有殺孽。”
唐果握了握拳頭,好奇地問道:“我打得過嗎?”
白澤審視了她幾秒,講了實話:“懸。”
唐果:“你呢?”
白澤輕哼道:“全盛時期可以,現在人類很少信奉本座,信仰之力減少,本尊神力也大減。”
唐果齜牙道:“那就是也打不過了。”
白澤表情僵住,四隻蹄子噠噠噠地踩着地面,一躍就鑽回了石雕內。
嶽朧見白澤消失,低聲問唐果:“怎麼了?”
唐果聳了聳肩,無語道:“沒什麼,就自閉了而已。”
自閉的白澤只想擰掉她的狗頭。
……
所有人都對唐果好奇,但剛剛發生的一切讓大家敬畏又害怕,沒人敢在小瞧這位年紀輕輕的天師。
接下來探索客棧任務很簡單,唐果按照李牧提供的臺本,規規矩矩解鎖客棧劇情。
客棧曾經挖出屍體的事肯定是瞞不住,所以這家客棧就改了宣傳特色,做成了冒險客棧。
節目組嘉賓之前定製的小鎮客棧營業,也是按照這個方案來的。
由莊思遠負責客人在網上訂房,蔣和頤和唐果負責客棧客房日常維護與清潔,嶽朧則負責樓下每天的清潔,沈浩與寧春薇負責買菜與後廚幫忙,宣然是充當的是老闆娘,負責統籌協調,和迎接安排客人住宿,羅星馳廚藝很好,由他負責大家的一日三餐。
唐果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她比較感興趣的是……客棧主題。
古風。
……
衆人商討結束後,最後決定,在開始營業後,大家都換上古裝。
客人來了之後,可以探索整座客棧,閣樓上有機關,可以觸發隱藏劇情。
後院的亭臺水榭,和庫房花園,都安排有隱藏劇情線。
節目第一期到試營業結束爲止,試營業並不會公佈,會留下一個懸念。
莊思遠將初見客棧在某旅行APP上上線,很快就有了三個訂單。
兩天後,客人們就會抵達照樓鎮,入住初見客棧。
……
與瀟河市相距千里京市,一個穿着淺綠色碎花裙的女孩子拿着手機,噔噔噔地跑下樓,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青年,笑着將手機舉到對方面前。
“阿晉快看,我訂到房間了!”
青年穩坐在沙發上,將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挪開,擡眸靜靜看着旅行軟件上的訂單。
“你要去旅遊?”
青年摘掉鼻樑上的眼鏡,如冷星般的雙眸落在女孩兒的臉上。
女孩子笑靨如花,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不是我哦,是我們!”
“我們去旅行吧,還有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這次就當做婚前旅行怎麼樣?一共三天兩夜,我還能在客棧見到我家愛豆,多好啊……”
男人看着她清澈的琥珀色眼瞳,沉默了一會兒:“我有事情要處理,可能去不了。”
女孩兒眼睛睜大,錯愕地看着他:“我記得你這個月是有五天假期的,你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青年摸了摸她柔軟順滑的黑髮,豐潤的脣微微抿緊,歉疚道:“很重要,但暫時不能告訴你。”
“既然訂了票,就約朋友一起去吧。”
女孩兒有些失落,但隨後還是點了點頭:“好吧,那我找小晚一起,她不想去家裡的公司,正跟家人鬧脾氣呢,我帶她一起出去散散心。”
“元寶,很抱歉。”青年捏了捏她的臉頰,“等你回來,我去機場接你。”
女孩子抱住他脖子,在他白淨如霜的臉上親了一口:“行吧,原諒你了。”
“我去見愛豆,說不定還能吃到愛豆親手做的飯,這麼一想……說不定我會是咱家哥哥最幸運的媽媽粉……”
青年撓了撓她的下巴,笑道:“我重要,還是莊思遠重要?”
女孩兒爲難道:“一定要回答嗎?”
青年捏着她的手腕:“快說。”
“你重要你最重要!”女孩兒掐着青年的臉,氣鼓鼓道,“醋缸成精吧你!”
掐完,女孩兒從沙發上彈起身,立馬從青年身邊跑開。
……
三天後傍晚。
莊思遠坐在大堂內打電話,電話忙音很久,始終沒有人接聽。
唐果抱着一大袋麻辣鍋巴,慢悠悠地從二樓晃到一樓,看着神色沉鬱的莊思遠,靠在廊柱邊,歪着腦袋問道:“怎麼了?”
“前幾天不是網上接單了嗎?”
唐果點點頭:“這個我知道,不是陸陸續續都來了嗎?”
“沒有。”莊思遠神色凝重,“這次訂房的一共有三批人,早上來了四個,是一家人;下午到的是兩對畢業旅行的情侶。還有兩個女生沒到,上午九點左右她們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下午一點半能到瀟河市,上飛機關了手機後,就再也聯繫不上了。”
“現在都下午六點了,天也快黑了,從瀟河市到照樓鎮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路只有一條,不至於迷路……”
唐果咔嚓將嘴裡的鍋巴咬碎,問道:“兩個女生?都聯繫不上了嗎?叫什麼?”
“一個叫徐元元,一個叫周晚,兩個女生是朋友,組隊來旅遊。”
唐果將袋子放在桌上,擰眉問道:“有沒有他們家人的聯繫方式?”
“沒有。”莊思遠臉色有些凝重,“我之前加了徐元元的微信,她的朋友圈下午一點的時候,發了一張在飛機上的照片,之後手機就關機了。”
唐果接過手機,翻了一下徐元元的朋友圈,半年可見,裡面多是日常生活照,還有吐槽男朋友的,看得出來她很愛那個男生,剩下的多和莊思遠有關。
“你的女粉?”唐果看完微信消息,準備將手機還給莊思遠時,動作忽然定住。
她又將手機拿回來,點開了徐元元的頭像。
“你這個粉絲……已經死了吧?”
“最起碼死了有半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