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水汽氤氳,明蕭月跳進窗內後也呆怔住,看着縮在浴桶中的唐果,玉白色的耳根和脖頸慢慢染上胭脂色,他慌亂地轉身後便聽身後之人咬牙切齒地發聲,辯駁道:“我沒想到你在沐浴。”
“我沒有沐浴,你也不應該夜半翻窗闖人閨閣!”
唐果冷哼了一聲,盯着他緊繃的背影半晌,雙手扒着浴桶道:“你先爬窗出去,我沐浴過後給你開門,你從正門進。”
“你不怕別人看到,說閒話?”明蕭月忍不住回頭。
唐果立刻指着他,罵道:“不準回頭,說話就說話,偷看什麼?!”
“我沒偷看。”
明蕭月半是無奈,半是尷尬。
這種場面,他也不想的,好麼。
“不偷看你轉什麼頭?趕緊的,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
明蕭月深吸了口氣,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面頰,感覺到這溫度已熱的不正常,匆忙推開北牖窗,縱身一躍便消失在窗下。
唐果看着再次落下的牖窗,等了一分鐘,沒聽到什麼動靜後,才加快洗澡速度,身上的水珠隨意擦了擦便撈起牀上的衣服穿好。她走到東屋門口,隔着門簾聽着屋內均勻的呼吸聲,悄悄鬆了口氣,這纔去正屋抽掉門栓,將門打開。
這套院子在小田莊村尾,最近的一戶也要走上三五分鐘,所以一直都安安靜靜的。
正屋的氣死風燈光影搖曳,小院內正庭映下一片皎潔月光,冷暖光調隔着屋檐下的一道線,彼此相望。
明蕭月就立在小院的石磨旁,像棵沐浴着聖光的椰子樹,唐果看着就忍不住磨牙。
平日端着姿態,一副誰也莫挨老子的高冷模樣,偏偏夜半翻窗賊溜,說出去誰信。
木門吱吱呀呀被打開,明蕭月側身望了一眼,才施施然走到門口。
“我不是故意的。”明蕭月緊抿着脣辯解,他垂眸便看見她滴水的長髮濡溼肩頭衣衫,伸手將她溼發撩起,捏在掌心問道,“怎麼不把頭髮擦乾再出來?”
“擦乾再出來,你等得住?怕不是又要再翻一次。”
明蕭月被她懟得臉色難看,煩悶地問:“這事是不是就過不去了?”
“哼!進來說。”
唐果搓了搓手臂,外面還是有些冷,她頭髮沒幹,一吹身體涼了半截。
明蕭月跟着進了西屋,看着還冒熱氣的浴桶,下意識地偏首避開視線,耳珠卻紅得誘人。
唐果從箱裡找出兩塊厚棉布巾,頤指氣使道:“既然來了,幫個忙,把水倒了。”
明蕭月:“……”
“你臉紅什麼?我都還沒臉紅呢。”唐果不滿哼唧道。
明蕭月靜靜看着她揉搓長髮,無語道:“你的臉皮想紅怕是不太容易。”
“你再說一遍!”唐果捏着棉布巾瞪他,“偷看別人洗澡,你還有理了?”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她搖頭一臉痛惜地嘆道。
“行了,不就是撞見你在洗澡,你還有完沒完了?”
明蕭月被她氣得心慌,老老實實去把浴桶的水弄出來,然後又將浴桶搬出了西屋。
唐果慢吞吞地擦頭髮,欣賞着他幹活的英姿,嘖嘖讚歎了兩句。
“明公子這般光風霽月的人物給我倒洗澡水,我真是……”
“可以上天和太陽肩並肩了。”
明蕭月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低啐道:“有病。”
唐果耳聰目明,聽了個真切,嘚瑟道:“我高興。”
將屋內的水清理乾淨後,明蕭月停在唐果面前,看着她頭髮還溼漉漉的,拉了張椅子在她身後坐下:“把布巾給我。”
“怎麼?要服侍我?”唐果扭頭將布巾塞進他手裡,笑得一臉囂張。
明蕭月將她長髮一根根捋順,拿着布巾將水從髮尾擠出,暖洋洋的手掌順着她的髮絲,不知不覺就烘乾了長髮。
唐果驚奇地摸了摸,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
“嗯。”明蕭月略帶冷感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將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瞟了她一眼,“上午給你的藥呢?不會又扔了吧?”
最後一句語氣略沉,大有她敢點頭,就掐死她的陰冷勁。
唐果眨了眨眼睛,彎着脣角訕笑:“怎麼會,我什麼時候扔過你給的藥?”
“呵。”明蕭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提醒道,“你故意將自己割傷那次,我好心給你留藥,你不是給扔了?”
唐果努力回想,隱約記起有這麼回事,但是她怎麼能認呢!
堅決不能認啊!
以明蕭月這記仇又小氣的性格,指不定逮着她不放。
“沒,絕對沒有!你肯定記錯了。”
對於她的狡辯,明蕭月不置可否,將她臉又推到前面去,從懷裡拿出一根紅色的緞帶,是質地極好的雪絨錦,繞着她披散的長髮兩圈,認真地將如瀑青絲繫住,還非常有雅緻地打了個蝴蝶結。
唐果伸手想撥弄到身前看一眼,被他“啪”的一下打在手背上。
“別亂摸,好不容易弄好的。”
明蕭月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點頭。
唐果撇了撇嘴:“這是我頭髮好不好?還不讓看?”
“你又看不見,看什麼看?”
明蕭月理直氣壯地再次拍開她的爪子,一本正經道:“這是給我看的。”
“你要是喜歡,綁自己頭上啊?”
明蕭月不理她,攤開手問:“藥呢?”
“在菜籃子裡,我去拿。”
唐果從椅子上跳起,飛躥入正屋內,從菜籃子裡摸出小瓷瓶,又跑回來屋內。
“喏,沒扔。”
將藥瓶拋進明蕭月懷裡,唐果正面對着他坐下,將自己左手彈開放進他掌心。
“你大晚上過來,不會就是爲了給我塗藥吧?”唐果忽然若有所思地說道。
明蕭月垂眸看着她蛻皮的薄繭,靜默了許久沒說話,仍由她一個人在旁邊絮絮叨叨。
“喂,幹嘛不說話?”
“你話太多了。”明蕭月吐槽。
唐果看着他挖出一團綠色的藥膏,動作輕緩地在自己指腹上按壓塗抹,他的十指修長白淨,漂亮得像是一對工藝品,做起任何事情都是賞心悅目的,無論何時看都是一種享受。
這雙手正在給她塗藥,雖然並不必要,但他神態卻無比認真。
“說真的,你晚上過來找我什麼事?”
明蕭月塗了她中指指腹,又往無名指指腹塗,半晌後纔回答她:“你不是猜到了嗎?”
“就是過來給你塗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