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內,氣氛凝重。
拉斐爾身處最高處,此時卻也有了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看着臺下不卑不亢的蘇韻,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悲涼。
“茲阿斯拉德神女被多方狀告與魔族魔王有染,綜合多方考慮,我們衆人身爲神族稍稍有些資歷的神明,與天使長拉斐爾一同對阿斯拉德神女進行審判,以平定民心。”
一旁正襟危坐的長老之一魯伯特捋了捋自己的鬍子,他已經隱居深山上千年,前不久纔剛剛返回神界就職。
或許是看遍了世間的緣故,他不似其他神明般喜歡維持自己的青春,反倒以自己的年齡爲榮,也算是神界爲數不多還願意留着大鬍子的人。
對於這次浩浩蕩蕩的緋聞,他反倒不覺得蘇韻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在人界待得久了,戰火、疾病......無論是任何原因,都有可能剝奪一個人在這世上本就難尋的真愛。
而蘇韻和路西法,甚至願意跨越種族,這難道不值得珍惜,反而要用什麼陳舊不堪的規矩來約束。
大殿之上,每個人的心思都不盡相同。
蘇韻面帶微笑,似乎對面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感到慌張,反倒駕輕就熟一般沉穩。
她淡定到甚至讓拉斐爾都有些心虛,心虛自己是不是弄錯了她與路西法的不軌之事。
“種種流言我也是有所耳聞,事到如今,無論是喊冤叫屈還是大膽承認,或許大家都不會相信。”
蘇韻垂眸看地不輕言,卻自有一番皓若秋月的美麗,好似有口難言一般委屈:
“只是,不知前輩們是如何認定小女行大逆不道之事,難道僅僅是憑藉幾個好事之人的口舌?”
說到這裡,她緊閉雙脣不再言語,仙姿玉色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許受傷的神情,真是我見猶憐。
“這......”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星星點點的猶豫;他們可不似這羣小年輕愛看熱鬧,這凡事都要講證據的道理他們還是懂得。
蘇韻輕咳了兩聲,用衣袖微微遮住面頰,卻在不爲人知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眼角處閃過一道急匆匆的白影,是她的長姐薩斯神女。
先前苦苦作戲的準備,都正是爲了刺激這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的女人。
現在還只是用人心以及口舌做武器,她蘇韻偏偏要讓敵人把最後一張底牌都打出來,好讓她一網打盡。
果然,一道響亮又急躁的聲音在聖殿內迴盪:
“小女有證據!大家不要被這個妖女給騙了!”
說話之人正是身着一身豔色服飾的薩斯神女。
拉斐爾臉色一變,這個環節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在他心中始終揣着一杆秤,要對幾個孩子一視同仁。
在他眼裡,無論孩子的性格怎樣,善良的本質不變,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單純。
可她怎麼也不會料到,最後落井下石,給他最疼愛的小女兒致命一擊的,正是她的血親。
只見薩斯一聲不吭地拍去了衣角因爲行色匆匆而帶上的塵土,從內襯中掏出了一塊其貌不揚的石頭,眼尾上挑,表情張揚又得意。
拉斐爾眉頭一皺,心裡忽的涌上一股沒由來的厭惡,訓斥的話語脫口而出:
“莫要胡言!蘇韻是你妹妹,你怎麼能說出如此歹毒的稱呼!”
“父親,我看您現在也是被她騙的昏了頭!”
薩斯臉色一變,說話間手上動作不停,心中對於蘇韻的憤恨卻更深了幾分:
“此物乃是我尋覓人間之時獲得的寶貝,喚做‘存影石’。顧名思義,它可以儲存過去短暫的一段影像,也正是我不經意玩弄其之時,才記錄下了這大逆不道的一幕!”
蘇韻挑了挑眉,感嘆這薩斯神女不愧活了上千年,說話還真是有藝術。
這一句話,不僅僅道出了她獲取到證據的途徑,更是撇清了自己惡意揣測他人的嫌疑,一石二鳥這個成語她算是運用到了極致。
“哦?竟然如此巧合。快快呈上來作爲物證之一,也好讓我們快些做出判斷,安撫民心。”
一旁,一長老忽的打斷薩斯滔滔不絕的話語,臉上多了幾分勝卷在握的得意。
如果沒記錯,那人正是親王還掌權之時最大的擁護者,同時也是親王之子菲力的舅舅。
不僅沾親帶故,利益還掛上了勾,想必這長老也是帶着幾分復仇的心思而來。
蘇韻在心裡冷笑一聲,看着那存影石內二人親密的畫面,心中剩下的只有柔軟的甜蜜。
路西法給她的愛,讓她百分之百相信自己不會受到傷害,這是她的底氣,也是路西法的驕傲。
畫面停止在了二人情意綿綿的眼神上,大殿內,衆人的表情各異,一時之間甚至有些好笑。
拉斐爾今日身着一件黑色長衫,對襟盤扣領口緊緊裹着脖頸。長衫上繡着古樸的金色花紋,雍容華貴。
寬大的水袖下,他骨骼分明的手臂此時因爲過激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他揉了揉有些頭痛的額頭,心中份外悲辛,此次一事,忽的讓他所認知的世界都發生了改變。
蘇韻看着高高在上的“父親”,心中同樣酸澀。
雖說拉斐爾與她僅僅認識了幾個月的時間,可不可否認的是,在他這裡,她感受到了許久未見的父愛。
雖說她心中清楚,拉斐爾的父愛是想要傳達給原身,可情感就是這麼奇妙,它會與你如影隨形,讓你感同身受。
對不起,她在心中悄悄說了一句。
片刻之後,拉斐爾艱難地開了口,聲音沙啞而疲憊,彷彿是快要淘汰的風琴一般:
“先打入天牢,擇日......處死。”
話音剛落,薩斯的臉上便出現了一抹狂喜,在她的心中是無上的快意。
只要除掉了蘇韻,她一定能夠回到原來那般衆星捧月的地位!只要沒了蘇韻,父親最疼愛的永遠都只會是她!
臨走之前,蘇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嘴邊掛着詭異的笑意。
在四季如春的天界,薩斯卻忽的感覺全身上下瀰漫着冰冷刺骨的氣息。
在她耳邊,忽的傳來渺茫的聲音,彷彿源自天邊,又彷彿近在咫尺:
“你看過野生動物的表情嗎?”
“在他們被抓被殺之前,沒有表情,什麼也沒有。”
它那個時候,心中充斥着的是害怕嗎?
薩斯不知道,但卻有一股寒意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