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看着陶時初離開的背影,最後臉帶笑意回了自己家中,但他剛一進門,就有丫鬟來找他:“少爺!您快去勸勸夫人吧,她已經一整天沒有吃喝了,身體會熬不住的……”
杜遠從外面帶回來的好心情瞬間就想消失了,他臉色變得冷冰,心中壓抑又不耐煩地問:“母親這回又是因爲什麼慪氣?”
那丫鬟立馬回答道:“因爲老爺昨天又領了一個女子回來,說是同僚送他的侍妾,夫人知道之後非常傷心,都不吃不喝,只顧着流淚了……”
杜遠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我去看看她。”
等到了他母親院子裡,他纔剛邁進去,就聽見好幾個丫鬟勸說的聲音以及他母親那熟悉至極的哭泣聲。
“夫人,你至少喝點水吧,再哭下去嗓子都啞了……”一個丫鬟輕聲勸道。
“我哪裡有心情喝水?嗓子啞就啞了,反正沒有人在意……”杜夫人帶着哭音說道。
杜遠走了進去,就看到他母親正斜靠在牀上拿着帕子哭泣,眼睛都哭紅了,她長得漂亮極了,哭泣也是梨花帶雨的模樣,柔弱可憐,明明已經有了杜遠這樣已經弱冠的兒子,卻依舊如同雙九年華的少女般純真年輕,也依舊如同少女般,彷彿愛情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母親,你又在哭什麼?”杜遠忍着心中的不耐問道。
“遠兒!你終於回來了?你不知道你父親多過分,他昨天又領了一個女人回來,他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妻子了?非要找其他女人來傷我的心……兒子,你勸勸你爹,把那女人送走……”杜夫人一看見杜遠,頓時如同看見了救星,抓住他的胳膊就要讓他去幹涉父親的房內事。
杜遠努力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手中拉出來,說:“母親,你明知道父親不會聽我的,更不會把他的女人送走,你怎麼這麼久了都看不清事實?他院子裡的女人還少嗎?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也不少,你能不能別自欺欺人了?”
杜夫人一聽他這話,頓時就炸了,哭着質問他:“你、你這是在責怪我了?明明是你爹對不起我,你卻說我?你果然是你父親的兒子,只會站在他那邊說話,卻不顧你孃的難處,我是白生你了……”
她哭得越發厲害了,杜遠只覺得非常疲憊,從骨子裡透出的疲倦,這種場景他從小到大已經看習慣了,從他三歲起,他爹有了除她娘外的其他女人,他娘就已經開始了這種哭訴哀怨,哭他爹移情別戀、喜新厭舊,逼他這個當兒子的去勸父親把其他女人送走。
他父親每多一個女人,這種場景就會在他娘身上發生一次,杜遠剛開始還會爲他娘擔憂緊張,然後聽從她的話去勸父親,結果只能是他捱罵,後來次數多了,他就習慣了,也平靜了許多,知道這兩人,誰都不會因爲他而改變自己的做法,他只能忍着。
“娘,你爲什麼還要在意父親有沒有別的女人?就算他有再多的女人,也不會影響你的地位,你已經有了我這個成年的兒子,以後兒子會成爲你的依靠,你已經不必仰仗父親生存了,爲什麼不能看開一些?”杜遠滿心疲憊地詢問杜夫人。
誰知道杜夫人聽見他這麼說,頓時氣惱地指責他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你父親纔是我一輩子的依靠,我怎麼可能撇開他過自己的日子?你這是怨恨上你爹了?你身爲人子,怎麼能挑撥父母的感情,這麼不孝?”
杜遠聽見她的話,頓時驚愕得啞口無言,他萬萬沒想到母親是這麼想他的,
他真正的意思不是勸她別再執着於父親的感情嗎?爲什麼她能理解爲自己在故意挑撥他們的感情?
杜遠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覺得自己無法與母親溝通,這個時候,他突然想道,如果他母親是斷情刀話本里那些決絕果斷的女主角就好了,對待感情拿得起放得下,有君既無情我便休的果決,絲毫不會因爲感情受挫就無法活下去。
見多了母親因爲父親移情別戀而痛苦傷心的模樣,杜遠每回對她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失望,不能理解她爲什麼被丈夫傷害了那麼多次,依舊還無法放棄,這讓他對愛情也生出了一種畏懼感,如果愛上一個人會變得這麼卑微,那他寧願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杜遠想起了斷情刀話本里那些女主角,便不由地聯想到陶時初,如果是她,知道丈夫帶回其他女人,肯定不會像他娘一樣哭哭啼啼,只能卑微地乞求丈夫回心轉意吧?
“逆子!你在發什麼呆?有沒有聽我說話?”杜夫人見杜遠居然在走神,頓時惱怒了,氣憤地質問他。
杜遠回過神來,看着眼前怒瞪自己的母親,直接說道:“母親,我要我做的事,恕我無法去做了,你都說我不孝了,我怎麼還敢去幹涉父親的事?您這不是爲難我嗎?既然您這麼在意父親,那就應該處處以他的意願爲先啊,怎麼能抱怨他喜新厭舊呢?喜悅他,就應該成全他,您說是不是?”
聽見他這話,杜夫人震驚得眼睛都瞪圓了,被他的話噎得啞口無言,不知道怎麼反駁,於是連哭泣也忘了,臉色憋得一片通紅。
杜遠當做沒看見她眼裡的怒火,繼續說道:“母親,你哭得眼睛都紅腫了,要是被父親看見你這模樣,豈不是有損您在他面前的形象?還有啊,您要是不吃不喝,熬壞了身體,不是剛好把父親讓出去給那個女人了嗎?得不償失啊……”
他這番話頓時讓杜夫人驚呼一聲,連忙讓丫鬟拿鏡子來給她,她一照鏡子,果然看見自己紅腫的雙眼,硬生生把自己的美貌毀了三四分,於是她立刻着急了,慌忙讓丫鬟拿脂粉來給她塗抹……
杜遠見狀,悄悄地離開了,在他娘心裡,他父親是第一位,她自己的美貌是第二位,而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只處於並不如何重要的第三位,這麼多年,他早就認清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