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項遠章希望她對故鄉充滿感情,她便不能表現出對慶安城的無動於衷來,因此她試探着小心翼翼地問道:“遠章,你怎麼突然對慶安城有興趣了?”
項遠章帶着溫柔的笑意說:“因爲那是你的家鄉嘛,我想看看慶安城到底是個多人傑地靈的地方,才能養出你這樣鍾靈毓秀的人來……”
聽見他這話,常淑珍臉上一燙,忍不住被他的甜言蜜語傾倒,信了他這話,不過說到回慶安城,她還是搖了搖頭,說:“慶安城確實很好,但那只是大屠殺之前的,大屠殺發生之後,我就沒有再回去過了,不知道那裡是不是被毀了許多,有沒有重建好……遠章,說不定那裡還很亂,不如還是別去了吧?”
“不行!”項遠章脫口而出道,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連忙又撿起笑容,溫和地勸說常淑珍,“淑珍,我是真的想多瞭解一下你長大的地方,我已經缺失了你人生中的十幾年,想借着重遊舊地來想象你小時候的樣子……”
他說得含情脈脈,常淑珍一下子就被他打動了,相信了她的話,也顧不得對慶安城那場大屠殺的恐懼了,羞澀地說:“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只能陪着你回去看看了。”
項遠章見她終於答應了,頓時一喜,其實他去慶安城並不只是想去常淑珍長大的地方看看,而是另有目的。
慶安城自從大屠殺過後,很長一段時間處於無政’府狀態,任由倖存的人自生自滅,而第一任被派去的長官沒幾天就失蹤了,於是慶安城又重回沒人管的狀態,等到第二人長官派去,纔開始慢慢步入正常有人管理的狀態。
在這期間,因爲大家都知道大屠殺之後的慶安城一窮二白,沒什麼值得爭搶,因此居然沒有哪方軍、閥想去獲得實際掌控權,而這第二任長官一上任,明顯要把慶安城帶回正軌了,於是軍、閥們便開始蠢蠢欲動了。
項遠章作爲華東軍、司’令的兒子,自然也想要調查清楚慶安城這塊百廢待興的地方有沒有收攏的必要,但這種事不能大咧咧地公開出來,所以項遠章以陪未婚妻回故鄉的名義去慶安城,那就很符合常理,無人注意了。
常淑珍回家之後跟大夫人李馥佩說了要和項遠章回慶安城的事,李馥佩有些擔心:“回慶安城?慶安城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們什麼都知道,你們回去能保證安全嗎?”
“當然能了,娘,你別忘了遠章是誰的兒子!他身邊難道還缺少保護的人嗎?”常淑珍信心滿滿地說道。
李馥佩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我這是一着急就忘了,既然你們安全有保證,那我就不用太擔心了。”
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麼,臉上現出厭惡的神情,說:“回去之後小心些,別碰上三丫頭就行,省得她認出你來會纏上你,這多丟人!”
“三丫頭?”常淑珍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是自己那個宣稱病逝在逃亡路上,實則被家人丟棄的三妹妹,很久沒人提起來,她早就忘了這個妹妹了。
這會兒乍一聽李馥佩提起,不由地有些尷尬,像是要掩飾她的冷漠自私一樣,連忙說:“三妹妹要是現在還活着,我哪裡能真的不管她呢?總得把她安置好……”
“你管她幹什麼?還安置好?她親爹都不管,你別傻了,她要是死了還好,要是不死,回來你爹也會親手弄死她!”李馥佩厭惡地說道。
“這……”常淑珍有些爲難,
她蹙了蹙眉,似乎在糾結什麼,“娘,我要是真的不認她,豈不是讓她更絕望?”
“她絕望就絕望,這是她的命!只能怪她自己,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心軟!”李馥佩生怕女兒真的把常時初帶回來,急忙耳提面命地叮囑她。
在大夫人的強勢要求之下,常淑珍只好“無奈”地答應不會把三妹妹帶回滬城讓家人爲難。
之後她果然和項遠章回了慶安城。
看着慶安城的城門,常淑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出入城門的百姓並不少,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大屠殺之前的熙熙攘攘,但他們的精神面貌都還不錯,並沒有常淑珍想象中的那樣蕭條頹敗。
“看樣子慶安城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項遠章看見這情景,有些驚訝地說道。
“離大屠殺已經過了那麼久,恢復了也正常。”常淑珍乾笑道,然後想起了什麼,雀躍地說,“我帶你回我以前的家看看吧,不知道那宅子還在不在……”
常淑珍很快就和項遠章回到了常家大門外,她高興地說:“遠章,我家居然還好好的!不知道里面還有沒有人住?”她立馬上前去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男人警惕地看着他們,問:“兩位找誰?”
“我、我找常時初,她在嗎?”常淑珍被人一問才發覺自己衝動了,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那個不知下落的三妹妹,於是拿她當理由來問。
“常時初?不認識!這裡是周家,沒有姓常的人!”說完他就把門一關,不再理會人了。
“看來,我家的宅子已經被人佔去了。”常淑珍訕訕地對項遠章說道。
“這也正常,他們很可能以爲這是無主的宅子。”項遠章毫不意外地說道。
既然已經不是自己家了,兩人便離開了這裡,去了一家看着纔開不久的酒樓住下,打聽一下城裡的情況再說。
而不巧的是,這酒樓的幕後老闆是嫌無聊又做起了生意的常時初。
她在後廚試菜的時候,看見了常淑珍,她還是一副溫柔高貴的千金大小姐模樣,身邊還跟着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男俊女美,顯然過得很不錯。
常時初沒有出去跟常淑珍相認,她們的姐妹情分早就在她被他們這些血親拋下的時候斷了,如今不過是陌生人,所以沒有相認的必要。
於是,常淑珍直到離開慶安城,都不知道她與自己的親妹妹曾經離得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