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一個長得斯文俊秀,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便跟着僕從走到了荷花池邊的涼亭裡。
“草民柳維安,給端陽郡主請安。”年輕男子拱手給杜時初見禮,端陽是她的封號。
“不必客氣,請起吧。”杜時初說道,然後吩咐丫鬟給他看座上茶, 又道,“不知道你是我哪位表哥?說來失禮,母妃去得早,我又從來沒回過臨城,倒是不太清楚外祖家都有些什麼人了。”
柳維安聽了,頓時有些愧疚地回答道:“這不怪郡主,郡主年紀小, 王爺也正事繁忙,你沒回過臨城是情有可原。倒是我們, 作爲你母妃的孃家人,這些年卻都沒有人去探望過你,倒是我們的不是了……對了,我在家中排行第二,是你大舅舅的次子,名維安。”
杜時初輕飲了一口茶,並沒有客氣地反駁他這番話,轉而問道:“維安表哥,你這回來京城,是有其他什麼事嗎?”
柳維安聽見她這句話,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知道郡主對外祖家想必沒什麼感情,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連面都沒見過, 這些年也幾乎不聯繫, 如今又找上門來, 郡主沒有不認他已經是大度了。
“郡主,本來姑父去世的時候,家裡是打算派人去參加姑父的喪禮,只是不巧祖母恰在那時候病得重了,我們就沒能去成,後來知道你會回京城裡住,所以家裡就派我來探望你……希望你不要怪罪祖母和父親他們……”柳維安有些臉熱地說道。
其實這些理由並不是很充足,難道祖母病重了需要所有子孫都守在牀前?就算真的需要,那派幾個得臉的管事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吧?那時候齊王去世了,整個王府可都只有原主一個才十二歲的小主子,正是需要外祖家來人幫忙的時候,可惜柳家連一個管事都沒派來,如果不是皇帝派了人去幫忙,齊王府很多東西可就被周逸竹貪了。
所以柳維安說出這番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不過杜時初內心裡早就不是個真正的十二歲孩子了,如果她真是,那柳維安這些話還能糊弄她一下,只是她不是,所以柳維安的話就顯得太空了。
“不會, 畢竟外祖母生病, 子孫們應該在病牀前伺候盡孝的,這是人之常情。”杜時初無所謂地說道。
“對了,表哥這次上京只是來探望我的嗎?”杜時初又問。
“咳咳,不全是,當然,看望你也是我這次上京的重要目的之一,此外,我還打算參加明年的春闈。”柳維安不知道爲什麼,說着說着就有些心虛。
杜時初瞭然,
原來來看望自己只是順便的,不過這正好,她也不喜歡跟別人有過多聯繫,柳維安是爲了春闈纔來京城比專門來看望她好多了。
“啊,可是外祖家的人不是不出仕的嗎?”杜時初有些驚訝地詢問,柳家是書香世家,祖上出了許多才子名士,不過他們淡泊名利,讀書並不爲了當官,他們更喜歡當博學多才的大儒,教書育人。
柳維安乾笑着說:“這不是人各有志嗎?我跟家裡長輩讀了些書,倒是想考中進士,實現一下爲國爲民的抱負。”
杜時初瞭然,看來柳家人終於有不“淡泊名利”的人了,她淡淡一笑,說:“那我就提前恭祝表哥明年金榜題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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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話誰都喜歡聽,柳維安也不例外,他真心地朝杜時初拱了拱手:“那就承你貴言了。”
杜時初又客氣地詢問了一下外祖母和其他人的身體情況,你來我往地說了些可有可無的話,柳維安喝了一肚子茶水,杜時初都沒有開口讓他在郡主府住下,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這裡了。
因此他識趣了跟杜時初告別了:“沒想到耽擱了郡主這麼長的時間,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先回客棧休整一下……”
杜時初立刻笑容真心了許多:“都是我不好,忘了表哥剛剛到京城,肯定很勞累了,我還讓伱陪着說了這麼久的話,真是不應該,那我就不留你了,表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柳維安便告辭離開了,出了郡主府之後,他轉回頭看着氣派輝煌的郡主府,苦笑了一下,看來這位郡主對自家真的沒什麼感情,連留自己住一晚都不願意,她剛纔那神情都很不得歡送自己離開了。
不過也怪不得她,從來沒有相處過,又哪裡來的感情?
柳維安想到這裡,慶幸自己上門拜訪之前先找了個客棧梳洗過,否則他這會兒就會落到沒處可去的尷尬境地了。
杜時初送走了柳維安,頓時鬆了口氣,抱着懷中的小獅子揉了揉,又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它的腦袋,蹭得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不管柳維安這回上門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她都不關心,反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如果他也想跟周逸竹一樣利用她,那他可是想錯了。
其實杜時初沒有想錯,柳維安確實是有跟她修復關係的想法, 畢竟她是皇帝看重的郡主,只要攀上她,就會入了皇帝的眼,而柳維安作爲一個想通過科舉入仕的學子,不會不知道被皇帝記住之後對自己的仕途有多重要。
只是欲速則不達,柳維安知道自己不能太着急。
杜時初可不知道她自己真的成了個香餑餑,誰都想要吃上一口。
其實在原主的那輩子,柳維安也出現過,只是原主那時候已經住進了周家,柳維安上京的時候,要找原主就得去周家。
然而周家怎麼可能會讓另一個“表哥”來分散原主的注意力?畢竟利益蛋糕就那麼大,誰願意憑白分一份給別人?
因此柳維安找上週家的時候,柳氏根本沒告訴原主,就派人把柳維安狠狠地羞辱了一頓,說他無事不登三寶殿,連親姑父去世都不去弔唁的人,這回找原主,肯定是想謀利,周家以己度人,都是沒有想錯柳維安。
只是柳維安那時候還有點讀書人的清高自傲,聽到周家人說原主記恨外祖家從來沒有幫助過她,便忍不了這羞辱,再也沒有自取其辱地想跟原主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