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胤站在原地,明黃的身子,蕭條而落寞,氣氛悲涼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小福子的錯覺,竟是看到有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眼角閃爍明亮。
他再次定晴一開,那蘭胤已經轉過身,揹着光看向牆壁。
那裡是一副畫!
畫中是耀眼璀璨的櫻花樹,紅豔欲滴花瓣如雨紛飛落下,女子一身青衣,凌空飄決。
畫是水墨畫,可執筆之人,卻是將山中仙人描述的惟妙惟肖,林下高士,國手丹青,不過如此。
那一筆一勾,勾勒出女子精緻的眉眼,一股鋒芒從眉間射出,她手裡的劍凜冽寒光,絕色的容顏,似和劍鋒融爲一體,一身氣質空靈耀目。
都說孟姑娘和姐姐孟樓琴很像,確實是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
可見過的人,都知道這只是第一眼,第一眼過後,便會發現,任是誰都不會將她們二人混亂。
兩人的氣息截然不同。
孟大小姐孟樓琴,性格詭異多變,一股不善從骨子裡透出。
孟二小姐孟樓蘭,不爭不搶,卻絕非池中之物,她身上似乎帶着一股神秘,在任何時候都讓人敬畏不敢看輕的孤冷。
孟樓琴高貴驕傲,卻是美在皮囊。
孟樓蘭一身傲骨卻無半分傲氣,可你若是惹了,連天子她都不低半分頭,這便是傲骨。
這幅畫掛在御書房右角牆上,被一支樑柱擋住,平常時大臣們在下首,自然是看不到,而坐在上首的皇上,卻是在每一次擡頭,對上的都是這副畫。
相思入骨!
“公公!”一個一等宮女模樣的人,小跑着過來。
小福子回過頭朝來人看去,見是皇后身邊的人,立即上前:“姑姑,是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宮女被他攔在大殿幾米,看着御書房的方向,心底暗暗着急,卻又不敢強闖,只是低着頭耐心回道:“玲兒見過公公,娘娘讓奴婢過來,問問皇上可是得空了,這……”
此時天色還早,可畢竟日子特殊,洞房的時間自然不同……
今日的娘娘已經成了天下的一個大笑話,若不是夫人託了人進宮,幾番勸說,此時皇后怕是一尺白綾,尋了短見!
可,若是連洞房花燭夜,都黃了,她根本不敢想象後果……
小福子見她微紅的臉頰,便知道她想說什麼,暗自嘆了一口氣,心底默默可憐了一把還在喜房中的皇后娘娘。
今日怕是空歡喜一場。
雖然這樣想,可他臉上還是掛着笑意,禮貌額首:“姑姑在這兒等着,公公這就進去通報。”
玲兒聽聞,眼底露出欣喜,趕緊從袖口裡拿出來之前準備的紅包,塞進小福子手裡。
“勞煩公公,切要讓皇上見皇后娘娘一面。”她的話帶着渴求還有忐忑。
小福子雖然不是貪財之人,可在這宮裡,貴人送了禮不收,是要得罪人的。
更何況這是皇后娘娘第一次賞的紅包,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爭這些,所以他將紅包收進袖子,
果然,擡頭見玲兒露出欣喜的表情。
小福子點頭,轉身朝御書房進去。
一刻鐘後,小福子從御書房走出,玲兒趕緊迎上前。
“公公,皇上怎麼說?”玲兒滿懷希翼的眼神。
小福子揚着笑臉開口:“皇上說自會過去,讓娘娘等等吧。”
他略帶笑意的聲音,掩蓋住了那股納悶。
玲兒驚喜的瞪大眼睛,再三確定的問:“皇上真的這麼說?”
“姑姑且回去伺候娘娘,等皇上處理一些事情,自會過去。”小福子耐心耐性的叮囑。
玲兒道了一聲,小跑着回去覆命了。
鳳儀宮中!
大紅綢緞的廊道,還未黑的天氣,喜房中卻是紅燭燃燒,桌子上擺滿了一切象徵吉利喜慶的瓜果,然而比起喜氣的裝扮,此時的宮殿中,卻是死寂一片。
盛月玟坐在大牀邊,她的頭紅紗遮住,一雙美麗的眼睛,卻是空洞看着門口的方向,脣瓣嘶咬點點血跡。
身旁站着幾排宮女,齊齊低着頭,連呼吸都不敢過重。
玲兒進來時,她們齊齊一震,見她身後空無一人,又是低下頭,隱藏存在感。
盛月玟坐在牀上一動不動,如一隻木偶人。
玲兒跪在牀上,欣喜若狂道:“娘娘,皇上等一下就過來……”
她嘴裡的話還沒說完,望着身後的宮女,又是閉上嘴巴,臉上換了正氣凜然的表情,改口道:“皇上正處理事情,讓小福子公公過來通報了,讓娘娘再等一會兒。”
“嗯。”盛月玟空洞的眼神,似有一瞬焦聚,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一雙指甲已經掐進掌心,血肉模糊。
華燈初上。
一聲長報,鳳儀宮果然等來了男主角。
宮女太監,全部被小福子揮退。
玲兒服侍完皇后脫下鳳袍,解了三千絲,將濃妝豔抹的妝容洗掉,又化上精緻豔麗的妝容,聽到聲音,這才施散退了出去。
臨走時,她望了一眼噼裡啪啦作響的紅燭。
玲兒出去,恰好撞見那蘭胤進來,她躬身行禮,最後悄無聲息避退。
小福子在門口,看見她出來,互相點頭。
殿門關上,兩人齊齊站在門口,距離稍遠。
那蘭胤一身明黃的龍袍,走到銅鏡面前,盛月玟從椅子上站起來,扶如柳的身子,盈盈一禮。
“臣妾參加皇上!”她的聲音緊張而暗含嬌羞。
那蘭胤嗯了一聲,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手放在桌子上,自有一股威嚴流露,俊美的容顏丰神玉潤。
他的眼神望向耀目紅燭,晃神一般,絕色玉容,出塵絕色。
盛月玟站在一旁,忐忑的望着他,心底的緊張,隨着時間緩緩涼透。
到底是忍不住。
“皇上,該歇息了。”只是一句話,盛月玟已經嬌羞的無形遁地。
那蘭胤的視線,纔回攏一般,朝眼前嬌羞如含苞待放的女人看去!
他坐的筆直,一身氣息清冷如霜,無半分新婚燕爾的喜悅。
甚至,他連正眼都不曾認真看她,這樣看着,不過是一種目空一切的虛妄。
盛月玟臉上浮起一抹難堪,不由委屈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