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小對季風的第一印象是,此人是個邋遢中年帥哥。
重點,帥哥。
原主因爲長期被毆打以致身材瘦小,嚴重營養不良,公司裡的那些男同事能捏着鼻子下手,是看在原主貌美的份上。
女兒長得美,多虧父母的贈與。
美麗的事物總讓人賞心悅目,不過季陽除外。
“我沒有錢。”姬小小冷聲道。
季陽上下掃了一眼姬小小,“我不信。”
能好端端躺在病牀上,而不是以天爲被地爲席睡大街,姬小小說她沒有錢,根本是無稽之談。
“我有錢沒錢,難道你不清楚?”姬小小反問道。
原主辛苦工作爲孩子賺來的奶粉錢,季陽手段殘暴,如蝗蟲過境,一分不留盡數搶去,理所當然喝酒去了。
“你沒錢,爲什麼你能住院?”
季陽搖搖晃晃,他全身發熱,全身發癢,喉嚨乾渴,他要救,他要最烈最烈的酒。可惜的是,他沒有錢,所以……。
季陽目光炯炯,是出於掠奪的本性。
“我知道你有錢,狡兔三窟,從小到大,你便是如此,你肯定藏了錢,還不少,馬上給我。”季陽高聲道。
姬小小搖了搖頭,“爸,我真的沒錢了。”
姬小小雖然得救了,但是她失血過多,季陽下手又沒輕沒重,撿回一條小命算她走運。病痛纏身,煩事鬧心,姬小小氣血不穩,臉色蒼白,活似剛剛死的孤魂野鬼。
季陽頓了頓,耍無賴吼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季風給我錢,季風,求求你給爸爸一點錢,爸爸好渴,爸爸要酒。”
姬小小眉頭緊皺,“爸,我是真的沒錢。”
“你肯定有錢。”
“我沒錢。”
“有。”
兩人吵吵鬧鬧,他不相信她,她說服不了他。
醫院是需要安靜的地方,姬小小他們驚擾了病房裡的其他人。
“噓,安靜點。”病人的家屬出聲道。
姬小小說了一句抱歉,奈何季陽不管不顧偏要繼續鬧。
“閨女,那是你爸?”說話之人是一位老大爺。
老大爺身爲男人,極其瞧不起廢物男人,面對季陽,老大爺連“他”都不想用,畢竟“他”指的是男人。
姬小小點點頭。
老大爺是來照顧自己的老伴的,他的老伴命不久矣,好不容易睡着,他實在不捨得驚醒她。
“閨女,怎說他也是你爸,無論你們父女倆之間有什麼矛盾,你長大了,贍養自己的父親纔是正道。”老大爺道。
姬小小頷首,無力道,“孝順父母是爲人子女該做的,但是,大爺,不是我不想給他錢,是我真的沒錢了。”
老大爺和病房裡的人齊齊怒目而視姬小小,他們和季陽是一樣的想法,她能住院還躺在病牀上,這叫沒有錢?
姬小小繼續說道,“我失業好幾個月了,之前存下來的錢,他全部搜走拿去喝了酒。而我剛剛生了孩子,孩子的奶粉錢,我都拿不出來。”
季陽做事不留一線,原主真的是身無分文。
“那可是你爸。”有人說道。
“我也知道他是我爸,如果他不是我爸,我早就一刀捅死他了。”姬小小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全然不似假話。
話音落地,病房內鴉雀無聲。
醒着的病人,病人的家屬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小小,這人瘋了不成?殺人犯法,弒父情節更爲嚴重。
姬小小淡淡說道,“我三歲時,我媽媽就死了,然後這個男人就一點點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窩囊樣。”
姬小小指着坐在地上的季陽,季陽頭髮蓬亂,衣服髒臭,指甲黑長,指甲縫裡全是黑泥和各種污漬,瞧着讓人反胃。
“心愛的人死了,走了,他傷心,他頹廢,他不顧正業,他整日酗酒,我理解,我都理解。但是啊,他心裡有氣有恨,卻不敢對殺人犯發泄,便對三歲的我下手。今年我二十歲,過去的十七年,我過的日子是水深火熱,暗不見天日。”
姬小小挽起袖子,那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新的,舊的,深的,淺的,層層疊疊。
病房裡的人微微垂下了頭。
“因爲他,自小我便自力更生,一直努力讀到了高中,高考成績出來時,我678分,全省第五名。全省第五名,我可以進任何一所高校了,只要我想。但是,我不敢想,因爲我沒錢。”
姬小小很平靜,平靜得讓人以爲她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高中畢業之後,我開始打工,意外的進入一家大公司,大公司福利薪資高,我的生活好過了許多,因爲我有錢給他喝酒了。好過了許多?呵呵呵……。”
姬小小連連搖頭晃腦,背脊越來越彎,彷彿是家庭和生活的重擔壓垮的無助女人。
“我被人弓雖女幹了,是公司的同事。我報了警,他們罪有應得。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決定生下孩子,然後公司開除了我,我沒有了收入來源。七個月後,孩子要生了,然後喝醉酒的他對我拳打腳踢,我差……。”
“好了,不要說了。”
多愁善感的女人哭着打斷姬小小的自白。
“我真的沒有錢了。”
說完,姬小小躺了下來,手拉過被子蓋在頭上,身體哆嗦發抖,好似在強忍淚水的涌下。
病房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一巴掌,讓你多嘴,讓你自以爲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看着女娃面相慈善,就不像是沒心沒肺黑心腸的女兒。
衆人張了張嘴,始終說不出隻言片語的空洞安慰話。
姬小小躺在牀上,他們不炮轟她不孝,效果達到了。
她自揭傷口,呈現在青天白日之下,擺明是想要外人得知她的悲慘身世,繼而同情她這個可悲可嘆的弱者。
說教?
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去吧!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姬小小“醜化自己”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在試圖勸服季陽懸崖勒馬,回頭是岸,雖然有點威脅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眼睛紅腫的姬小小掀開了被子。她坐起身來,看向房門出,那裡早沒有季陽的身影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姬小小暗道。
之後,醫院上下皆有所耳聞姬小小的遭遇,他們自發的捐款,姬小小總算有錢給孩子買奶粉了。
可能是出於同情,也可能是愧疚作祟,姬小小陸續受到了病房裡病人家屬的關照,她送一點雞湯,她送一碗魚湯。姬小小出院之時,氣色紅潤有光澤。
明媚的晴天,萬里無雲。
窗外的枝椏嫩綠嬌憨舒展身軀,曬曬太陽,懶洋洋過一日。
“我要走了。”姬小小懷裡抱着一個小嬰兒,小嬰兒閉着眼,雙手緊握,小嘴吧唧,憨態可掬。
“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
姬小小鞠了一躬,不等他們說話,抱着孩子離開了醫院。
口袋有錢,萬事不愁,姬小小吃飽喝足,這才抱着孩子回家。
打開門,家裡烏煙瘴氣,姬小小聽到了一些怪聲音。
“這是兩百塊。”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聲音再次響起,“以後收拾一下自己,不然,憑你這張臉,一次起碼這個數。”
姬小小站在原地,她不在現場,“這個數”具體是指多少,她只能自己想想。
窸窸窣窣一陣過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走出來。
“這男人真不錯。”老女人把姬小小當成了志同道合之友。
姬小小臉色沉了下來,“他是我爸。”
老女人神色尷尬,着實是嚇了一大跳。兩個呼吸間,風雨來雨裡去多年的老船很快穩定了心神。
“是嗎?”老女人的語氣裡慢慢的諷刺意味。
姬小小沉聲道,“以後你不要再來了,要是讓我看你們有任何不規矩的言行,我打死你。”
兩個人的錯,偏偏只是懲罰一個人。
老女人哼了一聲,“你不應該跟我說,從來只有他找我。”
她言下之意是,讓姬小小管好自己的爸爸。
狠狠關上了門,姬小小把孩子放到原主的房間。原主的房間一屋子的灰塵,地板上的血跡凝固發黑。
簡單清理了房間,姬小小輕手輕腳關上門,唯恐吵醒孩子,隨後她敲響了季陽的房門。
“誰?我現在沒空,要等一等。”季陽疲憊說道。
姬小小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了門。
季陽靠在牀頭,重點部位蓋了被子,抽着煙,事後放鬆回味?
“你還算是男人嗎?”姬小小問道。
季陽耷拉眉眼,一個眼神不給姬小小。
“你還算是我爸爸嗎?”姬小小又問道。
季陽緩緩吐出一口煙,嗆人的煙味霧濛濛,兩人看不真切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你還算是周蘭的丈夫嗎?”
周蘭,原主母親的名字。
聽聞“周蘭”二字,季陽終於有所變化。
他把菸頭熄滅,攤開雙手,低頭細看,嘴巴慢慢張大。
“啊啊啊……嗚嗚嗚……。”
季陽在哭。
“你爲什麼哭啊?”姬小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爲誰哭?爲什麼哭?因爲你背叛了周蘭?還是因爲周蘭死了?”
原主的母親早就死了。
“你閉嘴。”季陽怒喝道,“蘭蘭她沒有死,她還活着,她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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