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你陪我去後山採靈果好不好?”當我能下牀走路之後,便時常纏着那個將我從鬥獸場中救回來的少年。
許是有了救命之恩的緣故,每當我要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時,總會不由自主地第一個想到他。
“輕舟,師父爲我取名蕭亞。”正在站樁的少年,低頭看着蹲坐在自己腳背上的我,又看了眼周圍的其他人,提醒道,“你也可以喊我師兄。”
“好呀,狗哥。”我仰頭,開心地看向正認真修煉的少年,“咱們去後山採靈果吧。”
我當然知道師父給他取名蕭亞,也知道需要喊他一聲師兄。
可無論是蕭亞,還是師兄,都顯得太過普通。
只有“狗哥”這個稱呼,纔是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去嘛去嘛!狗哥,陪我去嘛。”我仰得脖子都有些酸了,面對依舊專心修煉的狗哥,我便抱着他的小腿左右搖晃,企圖讓他能多看我一眼。
“你上次都沒陪我一起去。”其他的師兄師姐,只要我開口,他們都會開心地帶我去後山,唯獨狗哥總是冷冰冰的,心裡只有修煉。
“等我修煉結束。”蕭亞抿脣,只用一隻手半攬着我的脊背,防止我掉下去,卻並未立即答應我的請求。
我心中的雖有些失望,但好歹也算是得到了肯定回答,便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的小腿。
不知是陽光正好,春風醉人,還是我鬧騰了好大一會兒,真的累了,我竟然抱着狗哥的腿睡着了。
而且,事後我還聽阿秀說,我睡着後口水還沾溼了狗哥的褲腿。
這些我都沒有意識,我知道那天的陽光有些灼目,半睡半醒間的我,將整張臉都埋到了狗哥的腿上,貓兒一般來回磨蹭着,企圖能遮住眼前光亮。
就在我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時,我眼前的光線果然便暗了下來。
就這樣,我沉沉睡去。
再度醒來時,周遭早已是一片昏暗,而我,卻正掛在一個人身前,兩條短粗的小腿兒,隨着他的步伐而前後搖擺着。
我剛開始並不明白,爲什麼其他人都是背或者抱着,唯獨狗哥帶我時,會將我如糉子一般,綁在自己胸前的位置。
後來,我無意聽師父說,那是狗哥不願我再像上次鬥獸場中那般,因他而受傷。
“狗哥。”我半眯着眼,即便不用刻意去看,也能從對方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以及淡淡的草木清香中,便認出他是誰。
“嗯。”狗哥向來話不多,但聲音卻是難得的好聽。
“這是哪兒?”這裡到處叢林遍佈,顯然不是回聯邦的道路。
“後山。”狗哥說話時,擡手遮住了我的腦袋。
他藉助懸邊的藤蔓,縱身一躍跳到了數十米高的峭壁上。
心臟的失重感,令我下意識抱緊了狗哥,但鼻尖濃郁的靈果幽香,又讓我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我伸手摘下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顆小小靈果,直接放入口中,酸甜的美味在進入到我的口腔後,瞬間化作了一股兒甘甜,直接流入了我的四肢百骸,讓原本還有些睡意昏沉的我,瞬間精神百倍。
我這麼喜歡後山的靈果,除了嘴饞之外,更多的則是因爲我這人打小兒就沒吃過什麼苦,也樂意偷懶。
其他的師兄師姐都是靠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地踏踏實實修煉,而自小腦子好使的我,卻在一次無意間發現——後山的這些靈果,不僅解饞,更能幫助我提升實力。
這件事,我也曾跟幾個關係要好的師兄師姐們說過,但他們在吃過靈果之後,都只說好吃,並未說其他。
唯獨大師兄,曾仔細詢問過我吃下靈果後的感覺。
我雖然對此心生不解,但也並未多想。
“狗哥,好吃嘛?”我雙手捧着一個比我拳頭還大的靈果,送到了他嘴邊。
“嗯。”他本想拒絕,但見我那般執着又滿是期待的樣子,便試探性咬了一口,他原本深邃眉眼中,竟閃現一絲驚訝。
我也能明顯感覺到,他胸腔裡的心臟跳動,比前一刻快了些許,“狗哥,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狗哥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並未着急回答,而是又咬了一口我手中的靈果。
我看着他這般反應,想着終於有人能跟我一樣,感受到靈果帶來的力量了,心中不由大喜,也張開嘴巴,在狗哥正吃着的靈果上咬了一口。
靈果的力量,讓我們的各類感官,都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要敏銳。
就在我們正吃得開心時,山頂卻傳來了一陣窸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大口咀嚼美食。
師兄擡手爲我擦去脣邊的血色靈果汁水,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帶着我悄聲往山頂而去。
近些年來,雖然聯邦大陸時常與妖獸爆發戰爭,但地處聯邦大陸中心地帶的後山,屬於十分安全的地帶。
別說妖獸,就連尋常的毛賊、強盜都不可能有。
這也是爲什麼,狗哥那個時候敢大晚上獨自一人帶我上山採靈果。
可是,當我們抵達山頂之後,我藉着天邊銀輝,清楚看到了狗哥雙眸中的震驚、惶恐與不可置信。
因爲,他看到了一隻滿口血紅的妖獸,正在大口吞嚥着地上成堆的靈果。
一件極爲眼熟的衣服,正被妖獸踩在腳下,上面的一片血紅,不知是鮮血還是靈果的汁液。
“別看。”狗哥一手將我的腦袋,按到了他的懷裡,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長刀。
正在進食的妖獸,似乎也被突然出現的我們嚇了一跳,竟連連後退了起來。
狗哥見狀,縱身一躍,手中長刀橫掃,便直直劈向了逃跑的妖獸後背,瞬間血光四濺。
那妖獸不知是年齡太小,如我一般,並沒學會什麼有用的攻擊招數;還是見我們人多,害怕自己吃虧,在背部受傷之後,依舊選擇逃跑。
我因爲全程都趴在狗哥胸前,看不到他的具體戰鬥過程,只能零星從妖獸的哀嚎,狗哥的鬥轉騰挪、揮刀砍劈中,感受到事態的進展。
終於,一盞茶的工夫,那隻拼命逃跑的小小妖獸,便被逼到了懸崖旁。
狗哥再度橫刀,凌空劈砍,直接將妖獸親手送了下去。
但我們,也因爲慣性與腳下鬆動的岩石,跟着妖獸一起掉了下去。
我趴在狗哥的肩膀上,本以爲今天我們必死無疑時,卻見那隻被狗哥打落懸崖的妖獸,突然伸出了血淋淋的大爪子,朝狗哥的後背拍了過來。
妖獸的力量,我這位曾切身領教過的人,最有發言權。
雖然,狗哥比我身強體壯,比我修煉刻苦,但要真是捱上那樣一爪子,即便不當場開膛破肚,那也的至少在牀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
“嘭!”在我跟狗哥,被妖獸一爪子拍回到懸崖上時,它卻重重地摔落到了崖底。
我雙手顫抖地去解緊綁着我和狗哥布袋,然後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去扯他後背上的衣服。
竟發現,他背上居然沒有一點兒外傷。
等師父聽到這邊的動靜,帶人趕來時,我雙腿還有些軟的蜷縮在狗哥懷裡。
“師父,大師兄他……”狗哥將先前曾被妖獸踩在腳下、遍佈鮮血的衣服,雙手捧到了師父面前。
師父接過大師兄的衣服,蒼老的雙眸溼了一片。
這樣的結果,是我未曾想到的——爲什麼聯邦腹地會有一隻年幼的妖獸出沒?
爲什麼一直以來最膽小惜命的大師兄,會大晚上獨自一人來到後山?
爲什麼,我跟狗哥沒能早來一會兒,從妖獸口中將大師兄救出來?
這些,即便是師父,也未能給出答案。
只是,從那以後,我的夢中便會時常出現大師兄血肉模糊的臉,以及,墜落懸崖的那隻妖獸滿是悲憫的眼神。
“輕舟,別怕。”狗哥將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的我,抱在懷中,一遍遍安撫道:“只是夢,別怕。”
“狗哥,人能變成異能人。”我將頭靠在了狗哥寬廣有力的胸口上,問出了很多人都覺得愚蠢的問題,“那人能變成妖獸嗎?”
“我不知道。”狗哥卻沒像其他人那般嘲笑我的無知,只一遍遍輕輕幫我順着背,幫我壓下因爲哭泣而打出來的嗝,“但狗哥向你保證,無論以後輕舟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