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世是伯基亞特皇室的七公主妮娜，自小被父皇母后寵愛，但在後宮之中，父皇的其他妃子和我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歡我，他們不喜歡我佔了父皇的寵愛，也不喜歡我隨口無心的話影響父皇的想法。這應該是大家族中很常見的傾軋鬥爭。”妮娜雲淡風輕地訴說，臉上多了一抹苦笑，“在我成年的慶祝舞會上，我的父皇爲我挑選了一位未婚夫，他是很合適的結婚對象，可我並沒有愛上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感覺到我的人生不太對勁，好像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洛凌心念一動，看了眼三生石。她沒打斷妮娜的話。
“訂婚、籌備婚禮、賜封……所有的事情有條不紊。父皇和母后雖然不捨，可還是盡心盡力想要爲我奉上最盛大豪華的婚禮，我的兄姐也對我十分關心，打聽未婚夫的方方面面，皇兄甚至找他促膝長談，警告他要好好待我。那段在別人看來特別幸福的時光，在我感覺中就是臨上斷頭臺前的最後一頓飯。”妮娜嘆息。
“之後呢？”洛凌適時地出聲，當了一個好聽衆。
“之後就是婚禮當日，我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打斷了婚禮。”妮娜面無表情，“她帶來了一個平民女人。那個女人是皇宮原來的女僕，她跪地稟告，說我並非父皇母后的親生骨肉，而是當時的產婆掉包的平民孩子。我的親生父親不詳，親生母親是皇宮當時的另一位女僕。她珠胎暗結，將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換給了母后，將真正的七公主帶出了皇宮，此後不知所蹤。”
洛凌一怔，“這是真的？”
“是真的。皇室血統有一個驗證辦法。”妮娜伸手解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蝴蝶紋身。那蝴蝶是閃耀的紫色，翩躚起舞狀，很是魅惑。“這是每個皇室成員成年後出現的印記，每個人都有所不同。血統越是純正，出現的圖案越是出衆。父皇身上的圖案是巨龍，我的皇兄身上也是巨龍，皇姐身上是展翅的火焰鳥。而我……你看到了，一隻普通的蝴蝶。”
這也即是說，妮娜並非皇帝的血脈，她的父系血統不屬於皇帝，有可能是皇室的旁支，有可能是落寞的庶出、卑賤的私生子。
“父皇相信母后的忠貞，有問題的是我。我的確是被人掉包的孩子，不是名正言順的公主。”妮娜說到此，有傷感，卻不算特別悲痛，“婚事被解除，我被軟禁，母后不願意見我，父皇看我的目光不再寵溺，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皇兄皇姐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那些妃子和兄弟姐妹都在看我笑話。可說實話，在得知婚事解除的時候，我是輕鬆的。”
洛凌輕嘆一聲，“這件事最後怎麼處理的？”
“我被送出了皇宮，送到了一處偏僻的莊園，繼續被軟禁。父皇母后開始尋找自己的親生骨肉，大概在五年後，他們找到了。那個女孩很出色，是一位優秀的學者，和當時新崛起的年輕將軍成婚，確認過身上的獨角獸印記後，被迎接回皇室，成爲了真正的七公主。”妮娜笑了笑，“她來看過我，還說我的親生母親在數年前死亡，將一切真相告訴了她。我的親生母親是個傻女人，被一個皇室的私生子欺騙，偷換了我和她，但沒有良心泯滅，付出所有照顧教育她，從沒有苛待過她。她答應幫我和父皇母后求情，收我爲養女，放我自由。我拒絕了。”
“爲什麼？”
“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我不想出去，只想安靜一個人待着。旁人看來，我這個冒牌貨被軟禁一生，孤獨終老，我卻覺得平和安寧。只是……的確是孤獨。”妮娜看向了三生石，“來到地府後，我聽說了三生石，就想要來看看。”
“你看到了什麼？”洛凌心中有了猜測。
“我愛了一個人三輩子。”妮娜微微勾起脣角，眼中盈滿了淚花，“那麼、那麼努力地愛了一個人三輩子，耗費我的全部力氣，直到這一世之前，我終於是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單相思嗎？”洛凌輕聲說道。
妮娜點了下頭，“對，單相思，不計代價地付出，連他一個回眸都沒得到。我累了，所以離開了那個世界，到了一個沒有他的世界，可還是……還是本能地思念他。我沒辦法愛上其他人了。”
淚水再次滑落，“滴答”一聲，落在妮娜的手背上。
她不是在爲單相思而哭泣，是爲自己無法愛人而悲痛。可能還有後悔，後悔自己曾經不顧代價地榨乾了感情。
“也不是永遠不會愛人了。閻王爺會安排你來世的命運，你可以選擇一段完滿幸福的愛情。”洛凌低聲說道。
妮娜轉頭看向洛凌，“可以嗎？”
“一定可以的。”洛凌用力點頭。
妮娜低下頭，“完滿幸福的愛情……有那樣的存在嗎？”
“那個七公主的愛情如何？”洛凌問道。
妮娜追憶般眼神迷離，良久才說道：“很幸福。”
“你看，一定有這樣的愛情的。你也會擁有的。”
妮娜心不在焉地點頭。
“你要過閻羅殿了嗎？”洛凌問了一句。
“不知道。我出鬼城的時候還沒到接受審判的時候。”妮娜搖頭。
“那不如抓緊時間多做點工作吧。到時候也能請閻王爺給你安排來世的感情。”洛凌提起了精神，“你有什麼一技之長嗎？”
妮娜繼續搖頭，又點了下頭，“這一世我長在宮廷，之後又被軟禁了一生，學識很充沛。之前三世……”她突然有些尷尬。
洛凌思忖，“學識在地府恐怕沒什麼作用。”
頂多在圖書館工作，這又沒多少工資。當然，有學識的人和有武力值的人一樣，吸收積攢陰氣、升區排隊的速度會很快。要賺外快，書生就比不上武夫了。
“前三世我都是武夫……”妮娜低聲說道。
洛凌愣了愣，“武夫？”
“嗯，一世是女將軍，一世是暗衛，還有一世是打手。”妮娜腦袋都快垂到胸前了。
洛凌無語。
這還一世不如一世，每況愈下啊。妮娜過去三世到底都做了什麼？全用來投入到感情中了？
“那你要不要當處刑人？”
地府內真沒什麼其他合適的工作了。本來地府設置這種工作就是給鬼魂找事情做，不讓他們閒着鬧事的。處刑人比較特殊，也是因爲光靠鬼差有點兒人手不足，輪班輪不過來，就物盡其用了。
妮娜聽了處刑人的工作，沒有反感，但很遲疑。她顯然不是墨良那樣心狠手辣之輩，也沒有那種執念。
“我能當鬼差嗎？”妮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