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各有圖謀,我不過是倒黴,坐在家中,禍從天降。還請星主和少門主明見。”洛凌拱了拱手,一派風輕雲淡地請王無極和皇甫絕決斷,似乎是篤定了此事的結果,又似乎是對此毫無所謂。
寧語蘭和蘇風二人急了起來,還想要再說什麼,王無極已是不耐煩,直接一彈手指,二人皆是痛呼一聲,就軟倒在地。
王無極看向了皇甫絕,“阿絕,你如何看?”
皇甫絕皺眉,瞅了眼時之境,不耐煩地說道:“不過是個普通人和外門弟子,讓人處置了便是。”
王無極點頭。這事該外門管事來辦理,他卻是點了自己的心腹呂輕舟,“將這四人給長老們送去。”
兩位管事都是大驚失色。王無極那視線一掃,可是掃到了他們兩個。
呂輕舟應是,往前一站,命令道:“將那兩人帶上。”她當然不會屈尊降貴,去做押人的粗活。
外門管事想要求饒,被呂輕舟一揮手,靈力撞在胸口,他吐了口血,爬起來的時候,就不敢再廢話了。內門管事直接二話沒有,白着一張臉,抓住了寧語蘭的手臂。他是清楚天川星的風格,這時候求情、求饒都沒有作用,反倒是要被處罰。
人被拖走了,其他人也就散了。
時之境跟着皇甫絕和王無極而去,洛凌就悄悄追上了呂輕舟。
“師姐,這人總歸是我的同村人,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也不是七星門中弟子,還請師姐手下留情。”洛凌一臉悵然地說道。
蘇風震驚地看向洛凌,一臉的難以置信,轉瞬變成了希冀。他已經顧不得去想洛凌爲什麼要這麼做了。
寧語蘭不斷掙扎,發出嗚咽聲,那雙眼睛就盯着洛凌,期望洛凌也能爲自己求情。
“你可想清楚了?”呂輕舟蹙眉問道。
“原以爲我還有一天榮歸故鄉,到時也能照拂父老鄉親一二,沒想到從我被收入七星門那一刻起,很多東西就變了。”洛凌嘆息,勉強笑了笑,“我大概會將家裡人遷出村子,將來也不會和他有交集。”
呂輕舟頷首,眼神柔和下來。武人冷漠殘酷,可那是對待敵人和普通人,對待自己的親朋好友,總是不一樣的。洛凌如此念着舊情,呂輕舟心裡也覺得舒服。
她是不知道,洛凌哪是念着舊情?她和蘇風也沒什麼舊情。說這番話,不過是不想蘇風那麼早就死掉,也怕逼得太過,讓蘇風說出什麼胡話來。畢竟,蘇風是有前科的。在七星門收徒的時候,蘇風就想用暗示自己認識某些強大武人的方法,進入七星門。外門管事是不知道山頭村那片區域的傳說,所以沒聽懂蘇風的暗示。那些長老們可就未必了。蘇風甚至可以拋出更加誘人的機緣來換取自己的一線生機。這人能夠貪得無厭,不擇手段,將閻紅靈、陵致颺和一干配角的機緣都搶奪走,甚至連皇甫絕的機緣,他也搶了幾次,那麼,不將他逼到極限,他就不會將這些自己看中的囊中之物拱手送人。
呂輕舟答應下洛凌,叫上洛凌一起去見了長老。
寧語蘭和兩名管事被了廢了功法,各自捱了板子。外門管事和寧語蘭直接被扔出了七星門。蘇風因爲呂輕舟說了幾句話,只是被打了一頓,就給扔了出去。
師姐妹二人回了天川星,皇甫絕和時之境已經走了。
呂輕舟就帶着洛凌去見了王無極。王無極詢問了洛凌的修煉情況,就揮手讓她離開。
本來,洛凌該有機會得到王無極親傳的玄級功法。因爲今天發生的事情,她什麼都沒得到,還在王無極心中留了不好的印象。
呂輕舟有些可惜。
洛凌對此無所謂。她已經有了武士的等級,就可以去將那些機緣蒐集起來了。
入夜,明月高懸空中,七星門的駐地一片寧靜,只有風聲和蟬鳴。
洛凌忽然睜開了眼,看了眼對牀睡得平穩的呂輕舟,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下了牀。她晚上入睡前特意留了窗,這會兒縱身一躍,就跳出了屋子,四處看了看,邁步走向了院中最大的一棵樹木。
那樹的樹幹有一人圍抱那麼粗,枝葉茂密,長得十分正。
繞過了半圈,洛凌就看到了靠在樹幹上的時之境。
時之境整個人都在樹影中,側頭看向洛凌,微微勾起了脣角。腰一用力,身子彈起,他就站得和那棵樹一樣筆挺,邊走向洛凌,邊伸展開雙手。
兩人的影子重合,和樹影並行,如同兩道平行線。
洛凌沒動,也和那棵樹一樣筆直矗立,也不去看輕輕抱住自己的時之境。她的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好久,才低下頭,額頭貼着時之境的胸膛。
“你怎麼樣?”洛凌的聲音悶悶的。
“不太好。”時之境輕嘆着說道。
洛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追殺時之境的是她的親生父母,這三人間的爛賬發展到現在已經是一團亂麻,根本理不清了。
“你泄露了自己的消息,三那個蠢貨想不明白,但姬如月想明白了。”時之境繼續說道,拍撫着洛凌的背脊。
洛凌剛僵硬起來的身體又放鬆了。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惶恐。
“姬如月……我的……母親?”洛凌低聲問道。
“嗯。”
洛凌一直以爲,十四歲時知道自己是領養來的,就是她人生最大的糾結了。後來知道洛珍寶故意殺自己,也只有憤怒,沒有迷茫。
十四歲的時候她怎麼度過那段時間的?好像是把自己關在廁所中,沒哭,只靜靜坐在馬桶蓋上面。在狹窄逼仄的空間,只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這裡沒馬桶蓋給她坐。茅廁也不夠乾淨。
她那時候用了好幾天去觀察,去思索,最終決定遠離養父母和洛珍寶,因爲養父母不屬於她,她無法否認自己對洛珍寶的嫉妒,違心地對洛珍寶好。
現在呢?
“不要想那麼多。”
現在,洛凌身邊多了個人,雖然這個人是導致她這些糾結的原因,雖然這個人對她可不算溫柔,雖然她對這個人的處事作風很不待見,可這個人現在就站在她身邊,輕輕抱着她,一下下親暱地拍撫她的背脊。
這個人告訴她:“沒事的,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