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伍一兩口子收攤時間跟閨女差不多,但因爲離家近,到家好一會兒,才盼到孩子們回來。
“怎麼樣?怎麼樣?”馬春芳關切地問,“紡織廠那邊生意怎麼樣?兵子你第一天出攤,還適應吧?”
“我……”
馬建兵剛想喊胳膊疼、疼得舉不起來,就被外甥女塞了瓶藥油。
徐茵衝他笑了笑,轉頭對爹媽說:“爸媽,第一天嘛,難免會覺得累,你們第一天不也是?舅舅還算好的,紡織廠工人多,他忙歸忙,但有條不紊,做燒餅、烤燒餅、夾燒餅全包了,我和瀟瀟都只能打下手的份,他真的太厲害了!”
“是嗎?”馬春芳聽了好不驚喜,“看來還是兵子能耐!我和你姐夫第一天出攤,那叫一個手忙腳亂。”
馬建兵撓撓頭,本來還說胳膊這麼疼,要不歇兩天?從小到大每次他一喊累,幾個姐姐都會搶着幫他幹活。可看大姐這麼高興的樣子,還有外甥女期待的眼神,啥埋怨也說不出口了。
徐茵哄弟弟去給舅舅上藥油,傍晚還要出攤呢,可不能讓騾子……咳,舅舅倒下:“辛苦我們瀟瀟了,一會兒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一聽又能獎勵好吃的,徐瀟屁顛屁顛去裡屋給舅舅按揉了。
徐茵坐下來盤賬。
徐伍一見沒他什麼事,抱起一堆要洗的盆盆罐罐去了天井。
馬春芳喜滋滋地在閨女旁邊坐了下來,她最愛看閨女數錢了。
能參與更好,不能參與過過眼癮也不錯。
“今天我和你爸這邊的生意挺不錯的,發好的麪糰都做完了。”
徐茵把兩個攤子的收入分開數,記賬當然也分開。
點完毛票點塊票,點完紙鈔數鋼鏰。
數錢的速度每天都在精進。
再這麼練下去,她覺得自己都能勝任銀行點鈔員的工作了,擱後世點鈔機都得下崗。
“怎麼樣?是不是比昨兒早上多掙了幾塊?”見閨女數完開始記賬,馬春芳迫不及待地問。
“1號攤今天營業收入43元6角。”
1號攤就是馬春芳兩口子的攤。
馬春芳一聽激動地猛拍大腿:“哎呀!都破四十塊了!我就說今天生意不錯!你們攤呢?快算算!”
“2號攤今天營業收入35元8角!”
“那也不錯!”馬春芳掰着手指一通算,“加起來有79塊多了!差一點點就80了,再努努力就破一百了!”
徐茵看了她娘一眼,馬春芳立馬冷靜下來:“知道知道,還得刨除一半成本嘛。那也不少了,這只是早上,還有夜攤沒出呢!”
這時候,享受着外甥推拿的馬建兵躺不住了,帶着一股濃郁的藥油味從裡屋竄出來:“大姐,我賺了多少?”
“你……”
馬春芳正要報數,被徐茵打斷了:
“舅舅,咱們2號攤今早賣了35元8角,刨除成本後毛利約莫18元,你、我、瀟瀟三人按勞分配,我負責三輪車往返、前期教學、後期收攤,你負責做燒餅、賣燒餅,瀟瀟負責生爐子、找零,所以我分到8元、你分到6元,瀟瀟分到4元。看,我都記在這裡了,等到月底結算髮工資。”
“哇塞!我也有?”徐瀟一聽開心得一蹦三尺高,“我也有工資呀?”
馬春芳瞪了兒子一眼,正想說“小小年紀要什麼工資,你姐就是那麼一說”,卻見閨女揉揉兒子的腦袋,笑容溫煦地道:
“當然!都說了按勞分配,雖然分工不同、收入有高有低,但你付出了辛苦勞動,姐姐就不會虧待你。你可以攢起來,留着以後用,也可以存在姐姐這裡,姐姐付你利息,等你成年後取出來創業。”
徐瀟毫不猶豫地說:“我存在姐姐這裡。”
馬春芳心裡嘔死了:臭小子!你媽還在這裡呢!有錢不給爹媽保管,給你姐幹啥!你姐遲早要嫁人,難不成還想帶着老徐家的錢去婆家不成?想着私底下一定要好好給兒子洗洗腦,別真的領到錢了交給閨女保管。
說實話,她後悔讓閨女當家了。
這丫頭整一個一言堂,她說一沒人能說二,說了她也不聽。錢到她手裡就看不到了,也不曉得藏在哪裡。
賺的少就算了,現在每天進賬大幾十呢,都被閨女收着,心裡能舒坦嗎?
馬春芳好幾次慫恿男人想把當家權要回來,可男人不曉得是聽不懂她的暗示還是真心覺得閨女當家比她好,每次一提財政大權的事,他就裝傻充愣打哈哈,氣死她了。
這次憋不住了,語氣裡帶出了幾分幽怨:“連瀟瀟都有4塊,你舅舅忙了一早上,纔給6塊是不是少了點?”
徐茵瞥了她娘一眼:“我還沒扣買鋪子的攢金呢,知道他要還債,都給他分了。既然你這麼說,要不還是……”
馬春芳連忙改口:“行了行了,就照你說的分。”生怕這丫頭一言不合就扣錢。
馬建兵則看到外甥女嘴角那抹淡淡的帶着點威懾的笑容,瞬間憶起被她狂揍的下場,即使心裡有話也不敢說了。
何況他覺得才一個早上就分6塊比他想象的着實好賺很多,如果整天賣呢?不收攤,賣上一天,豈不是能分到幾十塊?
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聲。
徐茵倒是沒潑他冷水,而是朝他豎了豎大拇指:“舅舅有這個想法很好!不過現在很多廠上班以後出不來,擺了也沒人惠顧,等我找找哪裡適合擺全天攤,到時候我們去試試。”
又被外甥女誇了。
馬建兵心裡美滋滋地進屋繼續享受外甥的推拿。
“瀟瀟,你這手勁不行啊,按得太輕了,沒效果,舅舅傍晚還要出攤去呢!按重點!”
“……”
過了片刻,裡屋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叫。
伴隨着徐瀟無辜的聲音:“這可不能怪我,是舅舅你讓我按重一點的。”
“……”
徐茵在外屋聽得忍俊不禁,不過沒去打擾他們,收起錢盒,忙起正事。
打算中午試做一張醬香餅給家人嚐嚐,然後找個合適的機會開賣。
馬春芳抱着一堆換下來的髒衣服去天井漿洗,不過沒幾分鐘就氣呼呼地從外頭進來了,一路走一路罵: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些人太不要臉了!看我們家燒餅生意好,竟然學我們!老劉、老張,還有小李,居然都買了鐵皮桶在改造爐子,改造好就要上街……一羣殺千刀的!生兒子沒屁眼!”
最後一句,是衝着天井那方向罵的。
徐茵:“……”
第一次發現,她娘不僅是個扶弟魔,還是個語帶挑釁的戰鬥狂。
果然,天井那邊很快回過來一串罵聲:“姓馬的你嘴巴放乾淨點!老孃要真的想搶你家生意,用得着好聲好氣和你說,你當老孃怕你不成?”
馬春芳吼回去:
“你該怕老天爺,搶人生意天打雷劈!”
“你家是天皇老子啊?只准你家擺攤賣燒餅,別人都賣不得?”
一來二去,雙方隔着一段距離罵起了架。
徐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