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吃完了大半鍋正熱騰的鮮菇湯,嫵螢的這一天就圓滿了,沒多久便有睏意來襲,圈吧圈吧身子,鑽進鋪好乾草的小石洞裡,自然歪頭就睡。
以她嘴饞且吃多少都不佔肚子的天賦異稟,這一大鍋子鮮菇湯全乾掉也毫無問題,但嫵螢今日難得對男性生物細心了一回,想着霄光長個子身體還虛,大發慈悲給他留了小半鍋,加上現抓現烤的肥兔,也夠他一個人吃飽了。
嫵螢這一晚睡得舒坦,主要是墊地的乾草甚軟,狹窄的石洞只有她一個人在裡面翻滾,胳膊腿隨便怎麼癱得四仰八叉,也沒人來咯她的腳,跟在自家屋裡的大牀睡覺一般舒服。
她的粗神經一發作,從始至終沒往長夜漫漫孤男寡女那方面想,霄獨自坐在石洞外,頂多靠着洞壁,面對的是燃了一夜的篝火。
霄說是不放心兩人在野外露宿,都睡着了便避不開偷襲的野獸,所以他來守夜。
嫵螢沒有反對意見,她纔不會心疼大男人呢,要是霄是個身嬌體軟的女孩子,這會兒自告奮勇守一晚上夜的人就是嫵螢自己了,既然他不是,嫵螢自是心安理得地安眠,一覺睡到大天亮。
起牀後,嫵螢大大伸了個懶腰,走出洞口後,飛快打理好了自己。
嫵螢還是沒忘昨天沒挖光的傘菇,本想立馬催促霄繼續上路,找齊蘇合曼草後還能倒回來再挖一簍,中午吃一頓,帶回求晚上全族落一起再吃一頓,安排得明明白白,只不過在瞧見霄時,她稍稍猶豫了一下。
讓一個凡人——雖然這個凡人是皮糙肉厚的男人——給本質不需要吃喝睡的她守整晚的夜,嫵螢臉皮再厚,還是有那麼一咪咪心虛的。
霄一直坐在洞口外,看篝火燒到清楚都沒熄滅,地上的灰燼比嫵螢睡前多出了一大堆,就知道霄這一晚肯定沒有合過眼,當下就把嫵螢襯托得尤其沒心沒肺。
嫵螢臉微紅:“大意了,我居然忽略了這傢伙是個一根筋的悶葫蘆,負責守夜就不睡覺,誰像他這麼實誠,我又不需要——”
好吧,她確實不需要凡人來“守”,什麼妖魔鬼怪都害不了她,就跟路上遇到的那條毒蛇再毒一百倍也毒不死她一樣。
只是事實雖然擺在這裡,她卻不能直白說出來,總不能直接告訴雷,她是萬能強大的隔壁主神,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不用管她吧。
雷肯定不會信,信了估計立馬把她當瘋子妖怪抓起來了,嫵螢纔不想給自己硬拉麻煩上身。
總結:那就沒辦法了,出於那一丟丟的心虛,她可以對他寬容那麼一丟丟……
“咳嗯,那什麼,你看今天天氣挺好,我還想坐這兒曬曬太陽,你沒事兒做的話,就進石洞裡睡一覺吧。”
嫵螢隨便扯了個理由,不管霄信不信,反正她一屁股坐在又生起來的火堆前,腳尖把方纔在草叢裡撿到的小鳥蛋輕踢進去,搓搓手便目光炯炯,等着噴香鳥蛋出爐——在她吃光鳥蛋曬夠太陽之前,看樣子是不打算挪動尊足了。
她背對着男人,目光被鳥蛋勾跑,自是看不見身後的男人眼眸暗了暗,隨後又亮了亮,嘴角跟着勾了一勾,宛若冰山悄化春雨。
嫵螢不幸地錯過了這番千載難逢的驚豔,等了半天沒聽到男人回話,心頭剛生出慍怒,發狠地暗念這傢伙居然不給她面子,扭頭怒視過去——
好傢伙,男人已經無聲無息鑽進了石洞,側身躺在厚乾草上,一隻胳膊屈起,墊在腦袋底下,正好做了枕頭。
他近一米九的個頭果真不是虛的,腰以下彷彿全是腿,這雙長腿在石洞內施展不開,也只能像胳膊那般屈起,膝頭已經蜷到了胸口前。
嫵螢怒視而來時,側面正對着她的男人似有所覺,無聲地擡起剛扣的眼簾。
恢復如初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嫵螢,看似空洞平靜,其下卻帶有一絲很是無辜的疑惑,好像在說他已經乖乖躺好了,爲什麼還要兇巴巴地蹬他?
嫵螢一個啞然:“……”
霄還是無辜地盯着她:“……”
“睡你的覺!”嫵螢唰地扭頭,沒處撒氣便把背繃得筆直,卻不想自己背影嬌美,生了氣更活似脹成滾圓一團的花栗鼠。
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不聽話的嘴角似乎又有要翹的趨勢,然而還未行動,一個滾燙的暗器直取他面門,要是他反應不及時,精雕細磨的這般俊臉就要慘遭破相了。
霄接住那暗器,掌心果真被燙到發疼,前方卻傳來一個惱羞成怒未果的聲音:“睡不着就吃點東西再睡!”
頓了頓。
“冷冷再吃,別用手抓!燙到了我不管。”
她不知道霄已經自覺上手了,他也不覺得燙,將嫵螢扔來的這顆熟蛋捏在手裡,看稀奇似的瞧。
才從火堆裡扒拉出來的蛋剛好一掌能握,原本白中泛黃的蛋殼如今已是大半漆黑,一摸就是一手的炭灰。
霄的拇指稍稍用力,就有一小塊蛋殼破碎掉落,露出底下光滑白嫩的熟蛋白,繼而濃濃的蛋香撲鼻,就算肚子不餓,也叫人胃口大開。
霄又往前看了一眼,那花栗鼠自己麻利撥了兩個蛋殼,正一手一個吃得極香,她一共就摸了三個蛋,烤了半天,竟舍了寶貴的一個給他。
霄笑了。
又是一次冰雪消融,萬年才能一見的美景,嫵螢這倒黴笨蛋竟是一次都沒能趕上,還在那裡自個兒樂呵呢。
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吃完了那顆蛋,霄擦了擦手,萬般不捨地躺了回去,這一閤眼時間不長,不多不少,一個小時整,彼時太陽剛經過他們頭頂,然後就被一大片陰雲蓋過。
天氣似乎要轉陰了。
兩人不再耽擱,抓緊時間趕完剩下的路,尋到了長在北邊森林盡頭的蘇合曼草。
北邊的盡頭,是一段深不見底的懸崖,蘇合曼草就長在懸崖邊。
嫵螢左右打量都看不到懸崖兩端,懸崖底下更是黑得恐怖,與對面陸地不知道隔了多少千米,宛如被誰徒手挖走了半塊大陸,一眼見着甚是恐怖。
兩人收集了一些蘇合曼草,便原路返回,中午在森林裡解決一頓飯,加快腳步還能及時趕回族落。
但意外突臨,嫵螢和霄剛吃完午飯,天在半路上變了。
暴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雨聲和雷聲咆哮着,似要將大地撕裂。
這樣的天氣着實不適合趕路,嫵螢也討厭渾身被淋溼,沒辦法,他們只好往後倒了一截,回到昨夜休息的地方,只有那裡能找到石洞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