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的冬天比京城得來的要早一些,不過是十月初,天邊冷了下來,早上天烏壓壓的一片,到下午便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來。
京城即便是下雪也只是細細碎碎的雪,鋪在地上薄薄的一層,太陽一出來,便化了,郾城的雪像是鵝毛一般,一片連成一片,轉眼間,地上面便鋪了厚厚的一層,踩在雪上面,嘎吱嘎吱作響。
趙靜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看着窗外紛揚的大雪,腦子裡就像是着潔白的雪一般,空空蕩蕩。
離開京城已經三年有餘,她在這郾城也待了足有三年,她還記得離開京城時,母親哀傷哭泣的臉,以及父親兄長那滿臉的不捨心疼。
趙靜常常在想,離了京城其實也沒什麼,至少她不用再看見那男人噁心至極的面孔,當年他絕情地休棄了她,等到落魄的時候,卻又想讓她回到她的身邊。
好馬不吃回頭草,她的心早已經被他傷得支離破碎,再也拼補不回來了。
母親曾經也想讓她隱姓埋名,重新嫁人,可是趙靜卻並不願意,她的年紀已經大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生育,她不願意耽誤了人家,也不願意在嫁人之後重新面對那後宅的勾心鬥角。
其實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趙靜常常會想起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女人,她將她從地獄裡拖了出來,她曾經告訴過她,這個世界男人並不是最重要的,何必爲了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自尊驕傲?
她一直都記得她的話,即使她其實已經記不得她的面孔,記不得她的聲音,那年春天的記憶像是一場夢一般,漸漸地被她所淡忘。
後來,趙靜還是嫁人了,那個男人是父親的下屬,宋長燁,他中年喪妻,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後宅沒有小妾。
那個男人親自上門提親,他站在她的面前,眼睛直視着她,許諾:“我這一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再一次穿上大紅嫁衣,她成了宋長燁的繼室夫人。
那個男人很守諾,除了她,,再沒有納過一個人。
趙靜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並不愛她,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她也並不愛他。
愛情其實沒那麼重要,他們懂得相處之道,給予對方應有的尊重,這一生也就這麼過去了。
死去的那一刻,趙靜模模糊糊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她會不會再一次見到那個名爲孫暢的死神。
她還欠她一聲謝謝。
孫暢重新又回到了那個空間,周圍還是空寂一片,她懶洋洋地坐在地上,仰頭看着那個緩緩出現的身影,突然笑了,輕輕地說道:“好久不見。”
那個身影竟是一愣,卻依舊沒有露出他的真面目,他開口,聲音清清冷冷,像是初冬的第一場雪,帶着微微的寒意:“你的任務通過了,恭喜你,成功晉級爲死神。”
孫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溫熱的氣體所包裹,只覺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孫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發出一聲喟嘆。
“你有三天的休息時間,三天之後,進入下一個任務。”
在那個人影消失前,孫暢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那個身影頓了頓,許久之後,方纔緩緩地說道:“保證任務對象的生命,還有就是,虐渣。”
說完,那個身影又一次消失不見,虛無的空間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孫暢躺在地上,只覺得身下柔柔軟軟,像是躺在白雲上一版,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打了個哈欠,緩緩地進入了夢鄉。
虐渣啊......
寂靜的樓道之中,防盜門哐的發出一聲巨響,一個穿着粉色連衣裙的女孩捂着嘴哭泣着從家裡跑了出去。
“貝貝,貝貝......”
年長的男人一臉焦急地叫着女兒的名字,身後卻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男人回頭,卻看見妻子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他頓時慌了神,顧不得去追那跑出去的女孩,慌忙跑回女人的身邊,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安華,安華,你怎麼樣?你別嚇我?”
女孩一口氣跑到樓下,回頭去看,卻發現父母並沒有追出來,她氣得跺了跺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便通了,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帶着一絲鼻音說道:“阿杰,我被爸爸媽媽趕出來了,你快點來接我......”
女孩邊說邊朝小區外走去,她沒有注意到,在她離開後不久一輛救護車開到了她住的小區樓下。
孫暢還未醒來,便覺得心口疼得好像要炸裂開來一般,她痛得忍不住哼了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便看見一個憔悴的男人守在她的牀邊,見她醒來,那個男人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急忙跑了出去,孫暢隱隱約約聽見他在喊醫生的聲音。
胸口的疼痛一波一波傳來,孫暢將手放在胸口,忍着疼痛,梳理着腦子裡亂成一團的記憶。
這一次的任務十分特別,她沒有穿到被渣男渣掉的女人身上,而是穿到了那個女人的母親身上。
從這個女人的記憶裡,孫暢大概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那些記憶,便是孫暢這樣冷情的人都有些生氣,更何況是原主。
這個身體的原主名叫安華,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她結婚比較晚,直到三十歲上才得了一個女兒。
安華和喬賢德對這個女兒十分寵愛,卻把她給養成了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已經二十四歲的孩子,卻單純得像個孩子,夫妻兩個原本打算給喬貝貝介紹一個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孩子,卻不曾想女兒竟然已經談好了男朋友。
女兒年紀也不小了,談戀愛他們夫妻本來不應該管,可是他們只是稍稍調查了一下那個男人,卻發現了他並不是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
女兒卻不顧他們的反對,一意孤行地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只說那個男人窮點無所謂,反正他們家有錢,以後房子都會是她的云云。
今天晚上,因爲結婚的事情,家裡爆發了一場爭吵,喬貝貝氣得跑了出去,而安華卻被她的女兒氣死了——如果不是她即使趕到,安華必死無疑。
醫生很快便來了,檢查了一遍後對緊張地守着一邊的喬賢德說病人已經無事,只要再住兩天院,就能回去了。
醫生離開之後,喬賢德握着孫暢的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眼淚竟流了下來:“安華,幸好你沒事,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丟下我一個人可怎麼辦?”
這種情形下,孫暢覺得有些尷尬,想要把手抽回來,卻又覺得有些不妥,她現在佔的身體是安華的,人家對自己老婆訴衷腸,她若是抽回手,怎麼都有點煞風景。
眼下情形有些尷尬,孫暢乾脆閉上眼睛,佯裝體力不支,一副睡着了的模樣。
喬賢德見妻子睡着了,擦了擦眼淚,細心地爲她掖好被角,然後走遠一些,站在窗口,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孫暢雖然裝作睡覺,其實卻是一直在觀察着喬賢德的動作,見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喬貝貝的電話,電話只響了一聲,便掛斷了,喬賢德再打過去,卻是已經關了機。
喬賢德頹然地將手機塞回口袋,回頭看着牀上躺着的妻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貝貝雖然嬌慣了些,可是從來都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從來沒有和他們紅過臉,更別提吵架了,眼下,卻爲了那麼一個男人,和他們吵了起來,甚至離家出走,連電話都不接,絲毫不管父母會不會爲她擔心。
那個男人到底給她灌了什麼*湯,竟然讓他們那麼懂事聽話的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安華的靈魂受到的損傷太重,靈魂的光彩都黯淡了許多,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的身體,孫暢不能離開她的身體,否則安華會立刻死去。
原本還打算趁機去看看喬貝貝和那個張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眼下也只能作罷。
孫暢在醫院住了兩天,期間只有喬賢德忙前忙後地伺候着她,等到孫暢出院的時候,喬賢德卻整整瘦了一圈。
這兩天,喬賢德一直在撥打着喬貝貝的電話,可是她卻像是死了心一樣,就是不接電話,要麼就是掛電話,要麼就是直接關機,反正是連一個短信都不回。
鬧到最後,喬賢德也是生氣了,乾脆電話也不打了,專心地照顧着孫暢。
在母親住院的這段時間,喬貝貝一直窩在男友張傑租住的出租房。
張傑和喬貝貝是同學,他是從農村出來的,雖然有能力,可是卻沒有背景,也沒有錢疏通關係,找的工作不好不壞,勉強也只能維持着自己的生活。
此時在家時什麼都不做的喬貝貝,卻親手洗菜做飯,打掃衛生,那嫺熟的模樣像是做慣了的,絲毫沒有在家時的那種嬌氣。
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原本優美的鈴聲停在喬貝貝的耳中卻十分刺耳,她將手中的垃圾放下,臉色十分不好看地走了過去,拿起來手機,看到上面的那熟悉的號碼時,喬貝貝臉上的不豫之色一掃而空,她快速地打開手機,歡快地說道:“喂,阿杰,你在下班了沒有,我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貝貝,對不起,我今天有個應酬,不能回去了......”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艱難地說道。
喬貝貝愣了一下,隨即火氣便涌了上來,她在家被寵慣了,性子多少有些蠻橫,想到她辛苦了一天做了滿滿一桌菜,那個男人卻不回來吃,喬貝貝生氣地喊道:“張傑,你這討厭死了。”
喬貝貝喊完,便掛斷了電話,張傑聽着電話裡嘟嘟的聲音,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之色。
貝貝什麼都好,只是性子卻太過嬌氣了一些,常常不分場合的生氣,讓人下不來臺,幸好此時他身邊沒什麼人,這纔沒有丟了臉。
“張傑,走了。”站在門口的同事喊了一聲,張傑連忙應了一句,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
喬貝貝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着手機那黑洞洞的屏幕,她一時生氣,直接摔到了地上,啪嗒一聲響,手機徹底被摔得四分五裂,喬貝貝猶不解氣,看着那餐桌上的食物,直接將那些盤盤碗碗全都丟進了垃圾桶。
受了委屈,喬貝貝纔想起父母的好來,現在她只覺得父母說的都對,張傑對她一點都不好,她要回去找爸爸媽媽。
喬貝貝直接將自己的衣服胡亂地收拾了一下,背起包直接打車回了家。
這一次安華突然住院,可是嚇壞了喬賢德,直接把孫暢當水晶人一樣對待,就差將她給供起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一個大男人,直接將這些全都包了下來。
六點多鐘,喬賢德邊看着菜譜邊在廚房忙碌着,孫暢本打算幫忙,卻被喬賢德趕了出去,只說讓她安心養着,看他來大顯身手。
孫暢無奈,坐回了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
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孫暢也看出來了,喬賢德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他一輩子都沒進過廚房,洗過衣服,打掃過衛生,這一次卻什麼都幹了,沒有一絲怨言。
男人嘴上說得好聽,反正言巧語不要錢,一輩子能遇上一個肯爲你下廚做飯洗衣打掃的男人,真心不易。
孫暢正想着,門鈴叮噹作響,她剛剛站起身來,喬賢德卻直接從廚房裡跑了出來,一邊說着你休息一邊跑去開門。
四千字送上~~~~~~
嬌嬌女和鳳凰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