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邊,有我。”
聽聞小姑說了這麼一句話,劉蘭芝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好多。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卻覺得自己面臨的困境在她眼裡似乎什麼也不是。
…………
因爲淑清發現了,最近孃親的眼睛經常圍着秦家姐姐打轉。
不由得心驚:“東家有好女,自名秦羅敷”這一句話淑清印象很深,當年還暗自嘲笑古人也愛跟風取名。那秦羅敷明明是典故“羅敷有夫”(出自《陌上桑》)的女主角,怎地從西漢穿越到東漢!
現在想想,就好比現代人姓王取名建國一樣,是個重名而已。
羅敷在古代就是代表了貌美的女子。
而焦家東邊秦羅敷的姐姐,秦家大娘子,原先是焦母給二哥看好的媳婦人選。這事兒,焦淑清還記得清清楚楚。如今焦母不會是見秦家姐姐已經嫁人,便打起了妹妹的注意吧?
淑清,你真相了。
焦母確實意動。
爲了把風險扼殺在搖籃裡,淑清決定主動出擊,擊碎焦母的盤算。
那麼,焦淑清的辦法究竟是什麼呢?
那就得感謝東漢的選官制度。
它不是科舉制。
是舉薦制噠!
高主簿月前已升爲功曹,據說有意舉薦焦仲卿爲主簿。
按照焦淑清看來,這的確很有可能,一來是焦仲卿做事認真頗得重視;二來是有方子的買賣在,高功曹把焦仲卿看作了“自己人”。
可是怎樣才能在恰當的時機打消焦母的念頭呢?
淑清糾結於,是自己開口、還是點撥二哥去和孃親說。
思來想去,淑清覺得二哥夠二,情商實在是令人擔憂,估計會弄巧成拙搞砸了這事兒,還是自己開口比較穩妥。
反正焦家的人都知道自己早慧,再超前一點,也不至於太過吃驚。
焦淑清打定主意,便在某夜哺食後,端着一盆熱水去了焦母的屋子裡。
“阿孃,我給你打來熱水,泡泡腳、解解乏。”
焦母笑眯了眼睛:“可沉了吧?快放下。”
“不沉,阿孃,你說咱們家屋子也起好了,剩下的金銀還儘夠,是不是該添置些田地?”這一份的金銀,除了淑清,焦家別的人都不好意思開口取用——真是一戶和睦的人家。
焦母把淑清拉到身邊胡牀上坐下:“淑娘,你雖然是女子,可是能耐一點也不比男兒差。娘懷着你的時候啊,就夢見一輪滿月,當時就有遊方士說,娘肚子裡的這個,必定有出息。”
焦淑清聽得大汗:遊方士說的這番話估計是搞批發的,是不是他們出師門前的必修課?怎麼見人就說有出息、有造化?
淑清連忙把話題帶回原路上:“娘,我哪裡是有出息的,要我說,二哥纔是個有造化的。聽說高主簿升了功曹,現在琢磨着讓二哥頂了主簿的缺呢。”
焦母這信息沒有淑清靈通,乍一聽聞、喜笑顏開:“真的?高主簿,不,高功曹真這麼說?”
“那還能有假?娘,你看二哥又聰明又孝順、大哥又勤勞又實誠,娘,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淑清的話甜進了焦母的心坎裡。
焦母大笑:“娘倒不指望有多大的福氣,就希望你大哥、二哥多子多福、我們淑娘早日尋得好人家。”
淑清卻是完全沒有被打趣的羞澀:“娘,我的事還不着急,大哥二哥肯定子孫滿堂。您看,大嫂這不是又懷上了?”
“你大哥我是不操心了,可是你二哥成親兩年,膝下還是……唉……”焦母說到二兒子的子嗣問題,就變得愁眉苦臉。
淑清攬住焦母的胳膊:“阿孃啊,您都忘記了大嫂可是和大哥成親四個年頭才盼來了小虎子?二哥他們才兩年,您急什麼?”
“我能不急嗎?淑娘,你說,會不會是劉氏的身子骨不行啊?”焦母終於說出憋在心裡很久的疑問。
“不能夠啊,娘,你想啊,劉家也是從小嬌養二嫂的,二嫂不愁吃不愁喝,身子骨指定不會差。再說了,二嫂往日裡頭疼腦熱的都沒有,像是那身子不好的人嗎?”
焦母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着哪,不然,我可要真後悔給你哥娶了她劉氏了。你看,隔壁秦家的姑娘多好啊,出門子一年就有喜了。我看秦家姐妹都長了一副宜男相。”焦母絮絮叨叨,竟然忘記面前的女兒纔多大,就扯這些個。
淑清哭笑不得:原來阿孃還真的打起了秦家姑娘的主意。
“阿孃,可少添亂吧。秦家二姐姐可是個心大的。莫說二哥已經成親了,她絕對不會做妾,就算二哥未娶妻,也不在秦二姐姐的考慮範圍。”
焦母自認爲兒子很優秀,怎知道女兒嘴裡說出來的意思是,她秦羅敷還看不上自己兒子:“淑娘,你咋知道?可別胡說。我平日裡看着那秦家二姑娘圓臉細腰、膚白貌美、說話也細聲細氣,不像是個心氣兒高的啊。”
淑清給焦母按起了胳膊:“阿孃,人家有青雲之志也不會到處嚷嚷啊。無非是上次說到思娘和縣令家的三公子定了親事,秦家伯孃透出口風,覺得秦家二姐姐不比思娘遜色,也得找個不遜於此的人家纔是。”
焦母聞言大感失望:“這秦家,不過是小戶而已,倒是心不小。”
“娘,旁人家如何,有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二哥現在可是主簿的熱門人選,難保沒有人眼紅的,說起家裡的風氣。這關頭,還是小心行事吧。二嫂早早晚晚都是會懷上的。”
焦母思量,也是這個理,自己的大兒媳,也就是堂侄女兒四年沒有生孩子,都熬過來了,沒道理二兒媳兩年無所出,就被休棄——再說了,劉氏平日確實老實,就淑娘一回:“罷了罷了。娘只是想想罷了。你大嫂四年沒喜訊,我不都沒說什麼?兩個兒媳婦,總得一碗水端平了,不然外人也說我老婆子心眼偏。”
“嘻嘻,娘,人的心眼都是偏的吧?”
“瞎說。你這孩子,現在如願了?就是和你二嫂親厚,還到娘這裡幫她做說客?”焦母年老成精,自然知道女兒一番苦心是爲了誰。
“娘,我當然是和阿孃最親啦!說真的,二嫂確實還挺不錯,雖然有時候木訥了一些,不怎麼會看孃的眼色,不過最是溫柔性子,有她在,二哥當差纔沒有無顧之憂啊。”
“話是這個理兒,老話也說‘妻賢夫禍少’,劉氏賢不賢還不知道,一個誠字倒是擔得起。”焦母嘆口氣,“光有這些虛的是不行的,女人哪,終究得有個孩子。兩年,我再等等兩年,兩年之後劉氏若是無子,要麼給二郎納妾,要麼她自請下堂。”焦母退了一步。
淑清知道這是盼望孫子的焦母最大的讓步了:“阿孃,你想想,若是我以後遇到了二嫂這樣的境況,該多難過啊。”
焦母想想就大怒:“他們敢!我焦家的女兒,由不得人家挑三揀四!”
看看,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淑清撒嬌:“既然阿孃都答應了再緩兩年,我看不如讓二嫂去縣裡典個屋子住吧?現在咱們家不缺銀錢,二哥若是升了主簿,只會更忙,那您的孫子可就不能及時來啦。”
當初焦仲卿提出帶着劉蘭芝去縣城,焦母不答應。
一方面是因爲,接連辦喜事,銀錢緊手;另一方面是對劉氏猶有不滿;最後則是如小何氏擔心的那般,怕老二離自己遠了,生出分家的心思。
焦母雖然偏心老二,卻也知道,若是分家,老大一家僅依靠種地,是過不得好日子的,所以打定主意,至少淑娘出嫁前,是不會分家的。
而現在,焦家經濟寬裕;
兩年相處,焦母對劉氏的怨氣消了;
小何氏都懷了第二胎,劉氏卻還沒動靜;
眼見二兒子要升官,到時候歸家的時候更少了。
綜上所述,劉氏再呆在家裡,怕是兩年也難有喜訊。
因此,焦母鬆了口:“若你二哥真的升任了主簿,就再看罷。”
言下之意已經是鬆動了。
焦淑清很開心,挽着焦母就說:“就知道阿孃最是嘴硬心軟。阿孃,我還給你燉了雪梨膏,清熱潤肺,您最近不是老是說嗓子幹嗎?喝那個好。”
焦母點了點焦淑清的鼻子:“小猴精,要是娘不答應,是不是雪梨膏也就不給娘吃了?”
“怎麼會!這本就是專門給娘做的,小虎子都饞好久了。”
“虎子也饞?抱過來,我喂他吃幾口。”焦母的心態與衆多老人沒兩樣,如果說淑清是她的眼珠子,那麼焦仲卿和虎子就是“小兒子、大孫子,都是命根子”。
不管怎麼說,淑清給劉蘭芝又爭取了兩年的時間,還給劉蘭芝弄到了“隨夫特赦令”。
回頭與劉蘭芝一說。
“淑娘,二嫂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纔好。”劉蘭芝竟然憋紅了眼眶,可見沒有孩子給她多大的不安。
“都是一家人,我也是希望二嫂和二哥快點給我生一個小侄子呀。二嫂,這回二哥回來,得讓他去縣裡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屋子。”焦淑清爲劉蘭芝操心慣了,又囑咐了一句。
昨天買了一個三無的充電熱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