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前追後堵的人生
閆曼爲陳一聞科目期末終評的事情操着心,實際他一點也不慌,只要分析陳一聞這個學期的出勤記錄就知道,他現在柿子專挑軟的捏,只有不點名的老師的課,他纔會翹,而像是呂恕弘這種記仇的教授,他是每堂課都必乖乖巧巧在坐。
另外,哪怕是個別缺課,因爲和班長趙嘉佳的關係,所以每次出勤表上,趙嘉佳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把他名字給勾上。
陳一聞畢竟有前世的基礎,雖然這個時空裡很多東西是新穎的,但學力還在,閒時看看書,學一些新的東西,倒也讓人覺得充實。
經過一個學期以來有計劃的看書複習,陳一聞專業課的基礎上開始慢慢的砌了些底子,要知道一個學期不看書最後一週來突擊最後考個不錯分數的人大有人在,更何況他還制定了一套系統性的方案。
而和班上成績好的搞好關係也大有幫助,陳一聞就給衆人借來了趙嘉佳的筆記,在寢室集中統一進行補習,以應對大學硬性的淘汰指標,藝術隊那邊努力拍好是一方面,但這不代表就能高枕無憂。
自知道這個時空的大學淘汰率高得驚人,又驀然發現好像他們619寢室都極其危險,就像是溫水煮青蛙,每天沉在渾渾噩噩的環境中,覺得大學生活不外乎就是吃了玩,玩了吃,沒錢就找家裡伸手要,未來這種東西看不清楚,遙遠得很。可能有朝一日忽然發現自己畢不了業,也沒個技能和文憑闖社會,一下子要丟出去面臨獨自成長成人的壓力了,可能會把人打個措手不及。
能夠在藝術隊出成績當然好,專業課打鐵也要自身硬,那麼大學纔可能善始善終,陳一聞沒什麼大的野心,只想過好眼下的生活,也儘量讓身邊的人別有朝一日悔不當初。
陳一聞在寢室,反手把門關上,然後將自己的資料擺在了正中間的公共長桌桌面上,卓俊劉昱胡利京三人看到的就是陳一聞整理出來的樹狀圖,全是《工程項目管理》這一門的知識結構點,剛剛穿越時他被這一科厚厚的書本直接打懵了,不過在很快調整過後陳一聞就拿豐富的經驗對這一門課開刀,任何一個看上去複雜的系統都可以手術刀一樣分解開來剖析不同體系,以形成一個全貌的概念,然後理解並最終參透。
擺在室友面前的就是陳一聞一個學期的成果。三人面面相覷,看到樹狀圖畫出來的那些線路,那些寫得乾淨且規整的手書,他們頓時有一種被人砸了一本秘笈在面前的感覺。
特別是結合班長趙嘉佳的筆記,老師劃出來的重點,陳一聞直接在樹形圖上面的知識點上做出了框畫,要是他們想真正彌補自己的專業課,那便按照陳一聞的樹形圖去參考瞭解,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想突擊一把不至於掛科,那麼便可以按照陳一聞樹形圖上重點標識去記憶看書,總之豐儉由人。
幾個人震驚的同時,又想要獻上膝蓋。
若是平時,肯定也有成績好的學生自有一套學習方法,但他們是不會想去問的,偏偏這種方法從陳一聞這邊給出來的時候,說服力和動員力就變得異常強大。他們也知道陳一聞是不想他們掛科影響未來,所以誰都沒有說出口,但底下相當的配合。
一個寢室都進入複習的狀態中。陳一聞雖然要求他們白天不要去藝術團了,但幾個人在期末複習的當口,竟然還對拍片念念不忘。白天和中午吃過飯看書衝刺一陣過後,臨近下午三人都會根據拍攝的預期進度,去工作室拍自己的戲份,或者進行一些剪輯配音特效的加工。
陳一聞發了紅包之後,大家突然對拍片這件事又有了另一種認知,感覺就像是在進行一件事業一樣。大學可以做很多東西,可以報各種各樣的社團,去體會那些不同的運動,興趣愛好,也是一個微型的小社會實驗,每個人在體會不同的羣體和事務的時候,也在尋找和修正自己人生未來所喜歡的事物,去嚐鮮感興趣的事物和方向。
這個時期總體還是迷茫的,對未來是模糊不確定的。心底總是沒那麼踏實,有的人在空虛之下渾渾噩噩,有的人拼命學東西做事情填滿這種空虛。就形成了大學裡形形色色的各種人羣。
而對於參與了陳一聞工作室的衆人來說,好像心裡面找到了一塊比較踏實的平臺。有一種他們終於“在做一件事”的認知。
拍片,目標是參加四月份的全國大學生電影節競賽單元的國賽,現在不僅僅是他們,各個大學都在做這種事,強手如雲,就像是置身於一種百舸爭流的情形之中。
雖然校園很寧靜,像是沒有什麼打擾,每天都能在偌大寂靜的校園裡聽到蟬鳴鳥叫,林葉娑娑之聲。但是競爭就在這之上進行着,在無聲無息的展開。
讓人有一種緊迫感,有背心毛毛汗輕輕泌出的競爭意識。
而跳出來在更大的世界裡,每一天芸芸衆生爲生存或更好的生活所進行的奮爭,也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着。
這本就是生命的本質。
活着是艱難的事情,但活着真好。
……
卓向山從醫院出來,拿到了手上的拍片報告,看到並確定了肺上的那個陰影,終於還是手抖了起來,他神色黯淡下去,妻子的久病,自己這些年擔起家庭重任的風霜,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紋和痕跡。
記得以前卓俊不喜歡開家長會,不喜歡朋友看到自己,就是因爲他和卓俊母親,相比起其他孩子光鮮的父母,都要顯得蒼老一些。
妻子久病,醫藥費是沉重的負擔,當年卓俊成績也不好,根本考不起大學,看不到前途,那時候整個家庭都是黯淡無光灰暗的,全家都操碎了心。
結果沒想到生活還是給了這個家庭一丁點渺小的希望。一盞火苗。
卓俊體育不錯,通過了商院的體育特長生招生,竟然上了他正考成績無論如何也上不了的商院。
於是乎全家人都爲之自豪轟動,好像老天終於開了眼,給了這個困難的家一個苦盡甘來的回饋!
自卓俊被商院錄取,成爲了大學生之後,卓向山和妻子兩個人,再苦再累也過過來了,生活終於有了點甜頭和奔頭。
結果卓向山沒想到,老天似乎總是看不得他這個家庭好過,給一點甜頭,又再打下一棒子,臨頭再砸下一個重磅炸彈。
看到片子上確定的肺部陰影,卓向山在醫院外面哭了一場,最後這個眼角滿是皺紋的中年男人起身,他要去學校看看自己的兒子。
自己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哪怕自己和妻子兩個都就此撒手這個世界,那也好,也不給自己兒子以拖累,只是今後的日子,他就要一個人走了,父母也給不了他什麼,無法支持他更多,這讓卓向山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無能沒有用呢。
不過沒關係,自己無能,自己無用也就罷了。還有兒子,兒子是希望,兒子會比自己更強,兒子會好好讀書,會有出息,會光宗耀祖!那是他的種!
收拾了心情,卓向山又回覆了開朗,他總要給兒子,看到最好的一面,那就是他作爲父親的笑容。
雖然長大懂事的卓俊已經不再嫌棄父母出現在朋友面前了,雖然他確實佝僂了背,老了肌體,但精氣神,還是要展現出來的。
卓向山把片子和報告放進揹包裡,上了公交車,轉乘了兩趟後,到了商院。結果到了門口,剛好遇到了二班卓俊的班上叫張鑫的同學,因爲和卓俊在一層樓,此前都見過,卓向山就問張鑫卓俊在寢室嗎?他打算直接過去,到了樓下再打電話。
張鑫給卓向山打了招呼後,想也不想就道,“沒在寢室,他們今天在藝術團那邊吧,卓俊在拍戲呢!”
卓向山愣住,拉着張鑫稍微問了一下,而後揹着包,悶着頭向藝術團工作室那邊走了過去。
……
“噢,大家都在啊!”謝霖笑嘻嘻的踏進工作室,和陳一聞,劉昱,胡利京紛紛打招呼,唯獨略過了卓俊。
今天他們進行第六集第十七場的拍攝。期末最後兩週,進度放慢下來,但大家也能在這種傍晚時分,抽出時間來趕工。也算是在複習衝刺中換換腦子。
“你們繼續啊!不用管我,我就是看看你們……”謝霖在旁邊踱步,又到了卓俊旁邊,不去看他道,“別誤會啊,我又不是來看你的……”
卓俊就嘆了口氣,知道不可能一直避得了謝霖。
好在大家最近拍戲也完全適應了這種節奏,有人來看也不會覺得社死現場了,總體而言,就是臉皮厚度比以前提高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謝霖又是熟面孔,大家不覺得尷尬。
那就繼續拍唄。雖說卓俊避着謝霖,但那也是迫於現實的無奈,他心裡面對謝霖還是很喜歡很有好感的,眼看着謝霖真就在旁邊看他們拍戲,只是目光時不時在他身上打轉,卓俊其實心裡也是一陣一陣的暖意。
他正在表演一個被不靠譜的製片人和導演弄得抓狂的編劇場景,正揉亂了一頭的頭髮,他原本是一頭短髮,爲了這個場景,戴了一頂假髮,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也正是片子要求的效果。就在他扯頭髮抓狂的時候,突然一道喝音從旁邊冒出來,“卓俊!”
一下子衆人都愣住了,拍攝也暫停,就看到了出現在了現場旁邊,怒不可遏的卓向山。
“我以爲你在圖書館看書,以爲你在學校好好學習,都期末了,快考試了啊……”
卓向山的聲音,在場間緩緩傳來,迴盪在周圍的紅牆。
“爸……不是的……”卓俊被卓向山突然出現給弄懵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圍的朋友。
“你不知道考不過掛了科,會被退學啊?……你知不知道你是怎麼讀上這個大學的?……你是運氣好啊!”
“我們家是沒錢你知道的,你媽現在還病在牀上,我,我……你但凡是知道家裡的情況,自己就要努力啊!”
“你基礎差,底子薄,在學校裡還不用功,還在這裡搞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明堂!你讓你媽和我以後活不活了!我們不要你養,不要你負擔什麼,但你至少以後自己要養活自己啊!否則哪天我們都死了!你在這個社會上也被人欺負,餓死嗎!?”
“跟我走!”卓向山上前一把拉住卓俊手往外扯,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突然父親的這種激動,還有那些話,戳痛了卓俊最深的部位,也在所有的朋友,甚至謝霖這樣喜歡的女生面前,撕開了自己的尊嚴和僞裝。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走!”卓俊抗拒。
啪!得一耳光扇在臉上。
卓俊呆住了,他呆呆的看謝霖,也看到了那個女孩同樣是對卓俊目前情形的一臉震驚。
卓向山拉着他,徑直往外扯去,這個過程中陳一聞劉昱等趕緊上前勸阻,但也無濟於事。最後卓向山拉着卓俊離開,大家還猶爲記得卓俊那一臉呆滯的表情。
像是丟了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