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邊緣化
這一年青山的雪來的特別早，遠方的雪山皚皚而凜冽，清寒的空氣籠罩街道，身着冬衣的行人嘴裡冒着白色煙氣行色匆匆。
和劉孟添走過商院行政樓下側壁滿是爬山虎的堡坎，李少斌道，“還是陳一聞他們那個事兒，市臺介入了，說是丁濟真發了話了，表示這種活動再重視點也不爲過，讓市臺的人也動起來，也算是同臺競技，爲青山的大運會事業添一份力，要百花爭豔，一團錦簇。”
劉孟添從鼻子裡“嗤”出聲來，笑道，“這是個窗口示範效應啊，是青山面對全國，甚至對世界的形象展示，豈能讓餘副擅專？自然會有不少方面想要進來分杯羹。”說着劉孟添又眼瞼半閉，似輕描淡寫，“是不是還有人認爲我們商院一個學生團隊，就擔起這種任務尚有不滿？至今爲止，仍拿我們商院弄出的動靜是小打小鬧的？”
李少斌這個助理路子廣闊，家世優良，父母都屬於青山有門路的，按某些話來說，他就是個本地土著，從小到大的親戚朋友同學，如今有不少在市裡各行各業紮根發展，所以他消息靈通，譬如這回李少斌得到的信息，就是他一位在市電視臺的同學透露出來的。
那同學在電視臺屬於中層，意思是高層之間的打架他也插不上手，但提點示警一下還是做得到的，大運會這種宣傳口，是各方兵家必爭之地，各家都有各家的路子在使力，餘碌選了商院劉孟添手上的陳一聞學生團隊，已經讓一些所謂的“老古董”啞然失笑了，一些人認爲商院這個學生團體就是網紅，固然搞些娛樂的東西能擴散出圈，但大運會這種場合，自然就該官方正規軍出場，那些宣傳性的東西，一個學生團體未必能擔當大任，完成這種任務。要比起大馬金刀的宣傳力，市臺那些經常承擔此類任務的主將才是很多人的正正之選。
李少斌道，“沒辦法，現在他們那些人就興這麼一套，陳一聞他們做這個事，恐怕少不了被排擠……”
李少斌很清楚，以一些機關做派和利益傾軋之下，陳一聞很難展開拳腳。餘副市長看中他們商院團隊，他是新思想新派頭，想要開拓新局面，帶來新氣象。但很多人未必這麼想，未必願意求新求變，求穩更佔多數。那麼首先就視將宣傳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一支學生團隊爲兒戲，哪怕這支隊伍已經取得了很多“戰功”。
“沒得關係嘛。”李少斌操心，劉孟添反倒老神在在，眯着眼道，“這碼子事，餘碌和我都知道事在人爲，未必成的。但這畢竟是個機會，沒有機會製造機會都要上，更何況這是擺在面前的事情。這事陳一聞要有法子，就從這種情況中突圍出去，成不了，這也是個歷練，總結經驗，汲取教訓，下回再來就是！”
“這人啊，不要怕犯錯，怕的就是犯了錯，不敢再繼續闖。”
……
與劉孟添，李少斌所料不差，青山市電視臺的副臺長的趙季禮就有自己的打算。
趙季禮讓電視臺“御用導演”王傳拉起一支隊伍，獨攬執掌大運會的宣傳大權。
趙季禮如此下心是有原因的。青山電視臺現任臺長到了臨退休的年紀，後續就面臨電視臺接班的問題，趙季禮作爲第一順位副臺長，和第二副臺長劉能之間也有競爭。
兩個人都是接班炙手可熱的人選，但也說不準，未必不會出現別處空降一個臺長下來的事情，所以趙季禮最近心思活泛，後臺丁濟真也給他提了醒，上面的考察已經開始，眼下大運會就是一個大好的機遇。趙季禮也明白，丁濟真也瞄準市一號的位置，也想借此機會，更進一步。
副市長餘碌雖然指定了商院陳一聞團隊拍攝宣傳片，但放趙季禮這裡，大運會又不是餘碌一家說了算的事，而且這種事，陳一聞一個大學生團隊，要拍就拍吧，起到一個附從作用也就是了，畢竟還是給餘碌一個面子，但真正主力，還得是他看上的王傳。
王傳成名已久，青山的景點宣傳片，很多都是出自王傳之手，也是他趙季禮的人，說起來王傳這個人也是有點道行，當年作爲一個美院教授的他找上門來，要成立一家傳媒公司，和電視臺掛靠，負責電視臺的廣告各類業務製作，王傳也是青山名流，大家一起坐在酒局上推杯換盞，趙季禮看中王傳的魄力和野心，也就開展了合作。
事實上也果然沒看錯人，這些年王傳的傳媒公司名氣大漲，幫電視臺攬了不少活，敢打敢衝，也有拿得出手的代表性作品，他也成了支撐趙季禮這個第一副臺長的有力臂膀，頭號大將。
陳一聞待在家的時候，老媽秦慧如對着電視道，“哎不對啊，不是陳一聞你們在進行大運會的宣傳片製作嗎，就這事你曾阿姨，劉嬢幾天前還問我呢，說是她女兒李映雪還是你粉絲……怎麼現在新聞裡沒報你啊？”
電視上正是播放的青山新聞，因爲大運會緣故，青山這邊也有全國媒體的先鋒到來，青山市的曝光度在國內媒體，短視頻平臺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很多推廣青山本地美食的吃播還在大數據篩選下，陡然獲得了很多推薦，帶來了許多流量就可見一斑。
新聞上正說起大運會的宣傳工作，王傳出現在籌備儀式鏡頭裡，作爲主導演團隊的代表在堂上一些個職銜不低的官員和掛着各種頭銜的人物面前發表計劃和想法。
王傳前段時間接受記者採訪，記者最後相當諂媚的表示“您就是我們青山文化名人中的金字招牌，有您坐鎮定然會成爲我們青山市一門對外，對世界宣傳的大炮！”，結果這“宣傳大炮”一詞不脛而走，青山市上下都知道了這位市臺推出來的大炮導演。而那位本身處於中游瓶頸期的女記者回去後還得了嘉獎，一時都有“雞犬升天”那味兒。
近段時間電視裡都有王傳成爲青山名人頻繁因爲大運會出現在本地新聞之上，秦慧如看着就有些扎眼了，之前副市長餘碌請陳一聞吃飯，商院校長劉孟添作陪，堂堂副市長請陳一聞爲青山大運會拍攝節目，他們作爲父母都是知道的，也是感到臉上有光的。
秦慧如當即就和三大姑七大姨親戚朋友們宣揚出去了。她這個人個人的事情基本不對外說，但要涉及到陳一聞，什麼低調之類，就顧不得了。你們以前不是說我家陳一聞調皮搗蛋上房揭瓦胡天胡地嗎，看看！看看現在！
你們不說他渾渾噩噩大院裡就他像是沒長大嗎？看看，看看，看看現在大不大腕兒？
所以牛先吹出去了，結果現在青山鋪天蓋地的新聞裡，沒陳一聞啥事兒，這不可讓秦慧如的臉火辣火辣的嗎，別看那些個同學好友像是關心着詢問自家陳一聞，這裡面指不定多少人心理陰暗着想看笑話呢！
“你就別煩陳一聞了，這裡面的水深着呢，餘碌的門咱們去過幾次？你我都沒給他鋪路，人餘副市長真能不顧一切力保你家兒子？”陳家錢道。
“唉，這人不還是他們來找的嗎，又不是我們求着人，再說了，你老陳也不去給人餘副市長那邊走動走動？”秦慧如氣勢先有點壯，後面聲音也小了下來，帶着埋怨。
“這需要什麼走動，依我看，靠自己！”陳家錢盯了陳一聞一眼，“再說了，我家陳一聞還需要靠這個出頭？”
陳家錢之前參加的市企業家團拜會上面，此前不少人還來恭喜他，有人過來結識，旁人介紹的也是他就是陳一聞的父親，老子因爲兒子被人認識，陳家錢並不以爲忤，反倒很是提氣，心裡是歡喜的。
但在這隨即大運會臨近帶來的熱度中，陳一聞並沒有被推出去作爲青山的一門招牌，陳家錢也就明白過來，這裡面多半涉及着多方利益實績，這裡面有機關，有多少利益方的果子，怎麼可能分給一個沒後臺，沒任何家底背景的商院大學生？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也就罷了，但大運會這種屬於世界級的活動，青山市作爲主辦城市在全球備選城市中突圍而出，又投入這麼多資源，不說官僚方面的因素，就是從政治上來說，也需要求穩，要求萬無一失。所以自家兒子，畢竟還是資歷淺了點。
如此陳家錢也就不意外了，當然，至於那些個此前傳出去的風聞，不過也就是落了他們兩張老臉而已，這倒沒關係，他想得倒開，大運會這麼重擔子，壓到自家兒子頭上，你們看熱鬧不嫌事大，老子還心疼兒子，不幹這事兒最好！沒啥稀奇的！管球外面人怎麼說哦，再說了，就算不給大運會做宣傳節目又怎麼樣，你們有年紀輕輕就拿全國大學生電影節金獎的兒子嗎？你們有拍幾部微電影就火幾部的兒子嗎？
老子有！怎麼樣，所以我不稀罕什麼大運會！
面對老媽的詢問，陳一聞倒是很想說其實那個籌備儀式的鏡頭裡，也有他們的人，站在王傳背後，鏡頭邊邊角角的卓俊，就代表了他們團隊。
他們還是有負責製作宣傳節目，但問題就是關於籌備名單裡，他作爲導演組成員上面還多了一個“總導演”的人物頭銜。頭銜冒號後面則有大大的“王傳”兩個字。
而這位“總導演”手頭上還有五個像他這樣的分導演組。
人家也把規矩講清楚了，大家各自提供節目素材，但最終用不用，怎麼用，還是交給他這個總導演做最後的拍板。
除此之外，整個拍攝過程中涉及到設備，資源的調度，都要通過他這個總導演協調。這裡麪包含了航拍空域和時間的申請，對拍攝對象的授權許可，青山市爲了這場大運會，有很多古建築進行返修，很多場館在建，而這些拍攝和使用，都不得擅自決定，都是王傳大權獨攬，總之條條規規是死死的頒佈到各導演組，違反就要拿話來說，還有相應退出機制。
而王傳將整個導演組拿捏掌控得也是滴水不漏，任何沒經他批准的拍攝計劃，一律不已採用，哪怕成片效果優秀，都面臨槍斃，美其名曰“工業化”“統一標準”。
而這個所謂的統一標準，自然是他王傳的風格和標準。任何與他定下的拍攝風格相反不協調的，王傳都一刀切。
這讓導演組好幾個導演團隊其實私底下也是暗罵，但這些導演團隊實則還是兢兢業業，且多多少少都有體制背景，罵的時候怪話不斷，但對王傳的命令，還是不敢違反，依然只能揹着怨言完成。
這裡面反倒是陳一聞團隊沒這種被壓迫的情況。
很簡單，王傳的“導演辦”壓根也就不給他們安派什麼任務，他們大可自己想拍什麼拍什麼，王傳對別的導演組內容卡得死死的，倒是陳一聞他們說拍攝青山市的大學生日常運動和訓練場景的時候，導演辦給的意見就是“想拍就拍，你們的一些鏡頭我們可能會用上。”
得了吧，人就只打算用你幾個鏡頭的，與其說陳一聞團隊不被壓迫，倒不如說是直接邊緣化了。
這次陳一聞沒有負責拍攝，主要工作是交給劉昱，最近放寒假，他回了家，想着打了個電話去問問劉昱那邊帶隊憋不憋屈。
結果劉昱倒是沒卓俊參加市會結果被擠在一邊連個搭理的人都沒有的鬱悶和憤怒，他倒是想得開，電話裡說道，“我們就等着授權唄，哪個場館，哪個活動有授權了，就去拍一點，大家就等着吃盒飯，盒飯免費啊！而且據說伙食是以三十塊錢一個人的標準，味道不錯，大家每天一到飯點就心心念唸的！我們倒是輕鬆，就按照腳本拍秦卿，聚焦到卿姐的身上，工作量其實不大，那個詞怎麼說來着，遊刃有餘！對頭！”
他們商院團隊，倒成了片場每天蹭盒飯的一羣傢伙。
不過倒也好，導演辦不搭理他們，他們每天能蹭吃蹭喝，拍自己的東西，倒感覺還是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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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反正春節不還沒到嗎，這聲新年也不算晚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