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商議撤兵回都
樊噲領着三千騎兵先鋒匆匆趕到了藍田塬,遙遙望見前方正在列陣的黑色秦軍步卒,嘴角微微一冷笑,揮着其獨創的碩大長柄戰斧,粗粗的大嗓門呼喝一句:“弟兄們,殺光那些暴秦蠻夷,跟老子上!”
身後緊跟着的楚軍騎兵們紛紛一聲發喊,便拍馬列成衝鋒隊形,向黑色的秦軍方陣發起了衝擊。由於昨夜剛剛全殲了秦軍一萬餘的精銳鐵騎,楚軍騎兵們的士氣已經高漲到極點,根本不把眼前的這些秦軍們放在眼裡。
漫天的煙塵捲起陣陣喊殺聲,黃色的騎兵人浪轟然撞向如黑色松林般的秦軍步卒方陣。刀劍交鳴、血肉橫飛,天地再一次爲之暗淡。雖然這些新招募的新兵秉承老秦人聞戰則喜的習性,在士氣不會遜上許多,但畢竟雙方戰力相差頗大,又兼秦軍沒有那些能有效抵禦騎兵衝擊的大型器械,慘烈搏殺的結局便可想而知。
沒有壁壘器械掩護又兼對結陣抗擊之技巧不熟練的新兵們,在楚軍騎兵的兇狠衝擊之下,幾乎毫無抵抗之力。那些老軍們則稍好點尚能熟練地結陣,可在騎兵對步兵的巨大優勢下,仍是一個個倒在楚軍騎兵的鐵蹄之下。黑紅大臉的樊噲領着三千楚軍騎兵,堪堪兩個會合衝擊,便讓秦軍結成的兩個步卒大方陣均告潰散。
這場戰鬥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藍田塬下黑色衣甲的秦軍們血流成河屍橫片野。不到一個時辰的慘烈廝殺,楚軍騎兵僅僅傷亡了不足千人,而秦軍卻丟下了萬餘具屍體,其中新兵居多。無可奈何之下,渾身三處劍傷的老將諶益猛,忍痛下令殘部退入藍田大營,憑着大營的壕溝壁壘困守。
退入大營之後,諶益猛本想立即派出飛騎斥候,趕往函谷關通知林弈等人,可不曾想,楚軍似乎對藍田大營甚爲熟悉,竟是派人堵住了大營各個出入口,但有飛騎衝出,便被楚軍弓箭給射了回來。無奈之下,諶益猛唯有下令等到天黑之後,再行設法突圍報信,同時在大營內臨時構築各類壁壘陷阱,用以據守抵抗楚軍的進攻。
等到天色行將暗下來之時,藍田大營外又開來成千傷亡的楚軍步卒,片刻之間便把藍田軍營所在的這邊山塬谷地圍的水泄不通。天黑之後,正在諶益猛剛要派出斥候飛騎突圍去報信之時,營外的楚軍突然舉着火把四下攻入大營。倉促之下,諶益猛來不及聚齊兵將,只好下令各營各自爲戰。
一時之間,藍田大營到處火光沖天、殺聲陣陣。令諶益猛大爲驚奇的是,楚軍似是對藍田大營瞭如指掌,一隊精銳的楚軍鐵騎竟是直奔他的中軍大帳而來。這位鬚髮花白的老將軍連忙叮囑一名中軍司馬,務必抱住性命趁亂逃出大營,向函谷關的林弈等人急報藍田失守的軍情。
而後,諶益猛大喝一聲,便領着自己的衛隊轟然殺向奔襲來的楚軍騎兵。一陣刀光劍影之後,這位秦軍的藍田將軍壯烈戰死在楚軍的鐵蹄之下。那名司馬遵循老將軍遺命,趁亂從藍田塬的一條小山道逃出大營,而後連夜往函谷關飛奔報信。
那名司馬便是眼下這位一身鮮血、甲冑凌亂髒污不堪的甲士,聽着這名甲士斷斷續續地講完藍田大營失守的前後經過,林弈臉色便忽地陰沉的可怕,滿帳將軍們也默然無聲了。
“鄭浩,送這位壯士下去歇息,速派軍醫醫治好壯士創傷!”林弈一揮手,對鄭浩下令道。鄭浩應聲一拱手,便帶着這位死裡逃生的司馬並那兩位回營的斥候出了中軍大帳。
林弈隨即起身來到帥案左首掛着的那副羊皮地圖前,負着手緊盯着地圖沉思。良久,便聽得林弈輕嘆一聲,轉身回到帥案落座之時,原本鐵青的臉色已大見緩和。環視一圈帳內的將軍們,林弈淡淡開口道:“諸位將軍都說說了,我軍眼下該如何處置危局!”
“上將軍!”緊挨着林弈左下首座案的孟坤一拱手,肅然開口道:“如今劉邦部楚軍的位置已明,爲防止劉邦之楚軍一鼓作氣攻下都城咸陽,末將諫言,我軍即刻撤離函谷關,晝夜強行軍,務必要在劉邦大軍抵達咸陽都城前,搶先退入咸陽城,憑藉都城的堅固城防據守,而後方可再做他謀!”
“要趕在楚軍之前搶先退回咸陽城,我看太難了。”老將許峰皺着老眉輕輕叩着將案道:“函谷關距咸陽至少四五百里,而藍田塬距咸陽則不過百餘里之遙。劉邦的騎兵強行軍之下,兩個時辰便可達到渭水河畔的都城。而我軍大部分是步卒,縱使晝夜強行軍,也至少需一天一夜才能趕回到咸陽城,而且還必須拋棄所有大型器械及糧草輜重,全軍輕裝疾行纔有可能。”
“還有一則,函谷關前項羽的數十萬楚軍動向不明,我軍該如何應對?”輜重營營將曹艮補充一句道。
三言兩語間,帳內的將軍們面對眼下的危局驟然無語,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再難也得救!”在諸將低頭不語時,林弈一拍帥案、鏗然一句道:“咸陽城內有我大秦皇帝皇室族員,更有衆多廟堂要員,更是我大秦江山社稷所在。若是咸陽再失守,皇帝陛下及皇族成員落入劉邦楚軍之手,那我大秦便鐵定完結。到那時即便守住其他一兩座城池也是無用!”
言罷,林弈霍然起身,又來到羊皮地圖前眉頭緊鎖靜靜思忖着該如何佈置回師救都之事。身後的將軍們見狀,人人皆是大氣不敢出,靜等着林弈下令。輕兵急救函谷關、改制猛火油罐及在戰陣上沉着冷靜,大將們已然對林弈有些心服。此刻都城危急,將軍們更是期盼林弈能出一良策,帶領他們迅速殺回都城。
“我意,各營即刻準備拔營回師!”林弈轉身斷然下令道。
“願奉將令!”十餘位將軍齊刷刷地起身,拱手轟然一聲。
“大軍回師救都,須得分三步走!”林弈一指羊皮地圖,肅然正色道:“第一步,立即派出斥候飛騎趕回咸陽,知會新皇陛下及陳、謝二位將軍,要陳、謝二位將軍務必堅守到我軍援兵趕回。許將軍所部立即拔營起程,先行撤離函谷關,兼程疾馳務必在明日日落前趕回咸陽。再臨行前,請許將軍替我遴選出一個千人隊,交與中軍幕府!”
“老將得令!”白髮許峰挺身拱手嗨然道。
“第二步,派出斥候探明項羽的數十萬楚軍主力駐紮在何地,而後由我親自率領一千敢死銳士,趁夜色發起對楚軍的逆襲!”林弈一拳砸在羊皮地圖上,冷聲道。
“逆襲?”舉帳將軍們聞言面面相覷均是愕然不解。
“對,逆襲!”林弈點點頭肯定道。這逆襲戰術乃是進入火藥時代後,軍事指揮家們發明的一種戰術。即在防禦作戰時,趁着敵軍暫停進攻的間隙,以小股部隊對敵進行奇襲。此種戰術,穿越前在與老蔣的中軍交戰之時,袁文龍便曾經用到。“防禦作戰時,利用小股部隊對進攻的敵軍發動偷襲突襲,即可稱之爲逆襲!”
林弈耐心地給這些生活在冷兵器時代的將軍們解釋這個名詞,“如此戰術,一則在陣地戰時,可用於奪回失守的陣地,二則,可擾亂敵軍視聽,使其無法判斷我軍的真實戰術意圖。”
“陣地戰?”老將許峰訝然失聲道,沒想到這位年輕上將軍口中的新名詞竟是如此之多。
“便是壁壘爭奪戰。”林弈也意識到自己竟一時順口又說出了一個,對於這些一千五百年前古人而言的新名詞,連忙簡單解釋一句道。見衆將軍有些恍然明悟,林弈便接着說道:“之所以要逆襲楚軍,便是爲了迷惑楚軍,造成我軍仍在固守函谷關,且欲與楚軍相持到底之假象,使得楚軍不致過早發現我軍撤離函谷關之意圖!”
“上將軍,老將有話說!”許峰拱手打斷林弈的軍令部屬道。
“老將軍,請講!”林弈虛手一請和聲道,言語間卻絲毫沒有被打斷軍令的不悅之色。
“上將軍身爲三軍司命,執掌我軍萬千士卒之性命及我大秦全部之軍力,怎可輕言涉險、親率敢死陷隊之士逆襲楚軍?倘若上將軍稍有不測,那將置我三軍將士與何地?上將軍寧置我大秦存亡於不顧乎?對於上將軍欲親率敢死之旅逆襲楚軍之事,老將不敢苟同!”許峰竟是硬邦邦地一句質問,儼然便是以百戰老軍教訓年輕後生的口吻。
中軍大帳內,衆位將軍均是微微有些驚訝地看着老將許峰,又偷眼敲了敲林弈的臉色。那老將軍許峰素來耿直豪爽有話說話,但今日如此直言相向,在衆將跟前不給林弈留半分情面,倘若林弈要是稍有點桀驁不馴,那恐怕便要橫生枝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