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闊葉樹下,風從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身邊吹過。
白小雅的哭泣聲漸漸小下去,變成低低的哽咽。她不說話,冷澤天就不說話。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用不完的柔情,就這樣等着她。
“有,有吃的嗎?”白小雅抽着鼻子說,聲音沙沙的,還明顯帶着哭腔。她不好意思極了,一邊抹掉臉上的眼淚,一邊從他的懷抱裡站出來,覺得真是太丟人了。說來也奇怪,本來那些洶涌的情緒和悲傷的記憶她都按捺在心底,可一瞧見冷澤天關切的眼神,她就憋不住了,彷彿有一肚子的委屈必須要申訴宣泄出來。
這一次,她哭得痛快極了,彷彿把小時候受到的那些委屈全部都哭得乾乾淨淨。
“生魚片,還是烤魚?”冷澤天指了指不遠處,只見一片墨綠的棕櫚葉上放着四五條活蹦亂跳的的魚。
白小雅的肚子咕咕又叫了兩聲,迫不及待的說,“烤魚!”
這樣新鮮的活魚,稍微烘烤一下,肉質鮮香得能讓她把手指都一起吃下去。
食慾蓋過了悲傷,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冷澤天的執行力一向強大,捲起袖子架上樹枝,很快就生了一小叢篝火,把魚串好架上去烤。
空氣中彌散起魚肉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冷澤天見她眼巴巴的看着魚,那可愛的模樣像是一隻小貓兒。他又想到她剛纔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心臟某處抽了抽,最後還是忍住什麼都沒有問。
他想,如果她準備好了,自然會告訴他。
“你先吃這條。”冷澤天遞過去一條烤得香酥誘人的魚遞給她,又叮囑一句,“吃慢點,小心刺。”
“嗯!”白小雅連連點頭,連說話的功夫都顧不上,抓着魚大快朵頤。
幾分鐘的時間,四條魚全部被她吃得一乾二淨。
等她意識到冷澤天什麼都沒有吃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一條魚尾巴。
白小雅臉紅着愧疚的開口,“我知道這裡有好吃的野果,還有椰子,我去給你找點過來。”
“不用。”冷澤天拉住她的手,將她重新拉回身邊坐着,“我身上還有壓縮餅乾。”
白小雅老實的坐直了身子,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地面,也不敢去看他銳利的視線,有些心虛的自語,“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剛纔會哭?”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不用勉強。”冷澤天看她一眼,平靜的說。其實,如果那些記憶讓她那麼難過,他寧願她什麼都不要想起來,快快樂樂的做個沒心沒肺的白小雅,其實也挺好。
她剛纔那個樣子,是真的嚇着他了,心底的揪疼到現在都沒有散去。
白小雅抿着脣,像是鼓起了勇氣的擡頭看他,“其實,我恢復了一部分的記憶,是白流蘇的記憶,六歲之前的。”
冷澤天的心裡咯噔一下,擡眸對上她的視線,什麼也沒有說。
白小雅原本心裡亂得不行,可當看到他墨藍色眸裡的溫柔疼惜,忽然就有了力量一般,鼻子微酸的繼續說,“我六歲之前過得挺慘的,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媽媽要那樣殘酷的訓練我,好像如果我不拼命的抓緊時間變強大,就會死在某種強大的敵人手裡。”
殘酷?訓練!
冷澤天眉心突突跳得生疼,他太懂得這兩個詞背後的殘酷意味,再次看向白小雅的時候,目光疼惜得幾乎要滴出血。
他指向她手裡拿着的布偶娃娃,心底一陣撕裂的疼,“丫頭,你遭過這種罪?”
低沉醇厚的嗓音摩過沙,疼惜得幾欲哽咽。
白小雅猶豫了片刻,默默的點頭,“我媽媽用的是軍用十字弩,細細的箭可以把肩胛骨射出一個洞。”
她說完這句話,下一刻就再次被某人的長臂一帶,拉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裡,她一時失力跌在他身上。
冷澤天覆在她身上,吻下去。
已經沒有任何的語言可以表達他此刻的疼惜,似乎只有吻,炙熱的,濃烈的吻,能夠治癒她,也治癒他。溫柔纏綿的吻,涵蓋了千言萬語的深情,他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輕輕拍着,像是安慰的安撫。
白小雅只覺得發懵,被吻得頭暈目眩,又生出一種切切實實的幸福感覺,彷彿一顆心全部被填滿,柔軟溫暖的幸福,讓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又流了下來。
謝謝你,冷澤天,真的,謝謝。
暮色四合,兩個人終於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她記憶中的小木屋,潮溼的,黑暗的房子有幾處木板都搖搖欲墜。
白小雅站在門口有些發怔,墨玉的眸子裡流露出本能的畏懼,彷彿眼前對她而言是一個不能觸碰的噩夢。
“你媽媽告訴你爲什麼她要訓練你嗎?”冷澤天低頭,將她的手牽起來。他記得米小雅曾經告訴過他,她媽媽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最溫柔的人,在她爸爸長期出差的時候,都是她媽媽一個人帶着她的。
而且從米小琴和之前程婉蓉那裡得到的信息也是一致的,都說白朱櫻對米小雅的愛比任何一個母親都多。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裡。
按照白小雅的記憶來看,白朱櫻是很早就知道米小雅有雙重人格的,而且她對兩個人格的態度截然不同。白朱櫻把所有的愛和柔情都給了米小雅,卻把最冷酷殘忍的一面給了白流蘇。
這裡面一定有個巨大的秘密,會不會和她祖傳的血玉有關係?!
白小雅心神微微定了定,回答說,“她怕我會死在別人手上。”
“什麼人?”冷澤天追問。
白小雅搖頭,“我也不清楚,這都是我猜測的。因爲她總逼着我變得強一點,而且我的記憶也只恢復到六歲之前的白流蘇的記憶,那之後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砍開一道口子,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定定的注視着殘破的木門,“我覺得六歲那年一定出了什麼大事,讓我們徹底離開了這個島。”
“進去看看。”冷澤天帶頭,推開破舊的門。
吱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