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裳帶着一臉頹廢的羅若楓離開元府回到安定侯府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望着自己的舅母一臉生無可戀的摸樣,夏凝裳抿嘴,只低聲吩咐侍女好生伺候着,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即向她稟報。
夏凝裳知道,休妻一事對羅若楓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可是眼下這個局面來看,也唯有休妻才能將對羅若楓的傷害降至最低。畢竟,如今她的舅舅元文山性情不定,元府之中又是一片混亂,夏凝裳如今自顧不暇,根本無力再分神去照顧深處元府之中的羅若楓。
能將羅若楓帶離元府,暫時安置在安定侯府之中,已經是她想到的最爲妥帖的計劃。
回到自己的溪風小苑,夏凝裳頓覺疲憊不堪。青梅替夏凝裳準備了湯水,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之後,夏凝裳身上的疲憊感覺才稍減不少。
披散着溼漉漉的一頭黑髮,夏凝裳剛坐下來準備吃些東西,卻冷不丁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拽得一個趔趄。
夏凝裳詫異擡頭,望向面前春風得意的燕景瑞,眸子清亮。“什麼事情那麼開心?”
燕景瑞抿嘴無聲溢出一絲的笑,將三道聖旨擺在夏凝裳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裳兒,如今聖旨以下,你已經是我燕景瑞板上釘釘的世子妃了!”
夏凝裳沒料到燕景瑞才離開一天的時間,居然就已經將各自綁在身上的婚約取消了,甚至還從正元皇帝那謀到了賜婚的旨意,這的確很讓她意外。
緩緩展開面前的三道聖旨,夏凝裳走馬觀燈的一氣看完,不由啞然失笑。
“長公主與鹿丞相便依了你?”夏凝裳很明白長公主與鹿中書兩人的脾性,這麼大的一個虧,他們二人又怎麼肯就這般忍氣吞聲。
燕景瑞擡手替夏凝裳理了理額前溼漉漉的碎髮,又在她的額前輕輕印下一吻,淡淡的沉香味剎那間直衝夏凝裳的鼻尖。
“裳兒,這些你不必操心了,你現在需要做的,便是乖乖等着做我的新娘!”燕景瑞在夏凝裳的耳邊輕聲細語的說道。
溫溫的氣息吐在夏凝裳的耳邊,夏凝裳只覺得耳垂酥酥麻麻,忍不住紅了耳朵,衝着燕景瑞猝了一口,“如今我還未嫁給你呢,怎地在安定侯府還敢如此不正緊?也不怕爺爺將你趕了出去!”
燕景瑞倏然綻開一抹笑,望着面前嬌羞的夏凝裳,心情愈發的好了。只是,到底女兒家面皮薄,燕景瑞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衝着夏凝裳問道:“方纔我聽青梅那丫頭說,元府舅母住在溪風小苑內?”
聽見燕景瑞提起羅若楓,夏凝裳不由垂了眸子,神色黯淡。“元府之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實在難以把握,今日我去見舅母的時候,正巧撞見舅父對舅母使用鞭刑,如此磋磨舅母我實在看不過去,便擅自做主讓舅父將舅母休了!”
聽見夏凝裳的話,燕景瑞不由啞然。他擡手輕輕撫了撫夏凝裳的發頂,安慰道:“裳兒也不必掛懷,想來過些時候,舅母定然能夠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夏
凝裳不由點了點頭,如今這情勢也由不得她心軟。她只怕若是不能將舅母帶出元府,他日便會讓她後悔莫及。
燕景瑞見夏凝裳並沒有鑽牛角尖,便牽着她坐了下來,拿起她面前的一碗清淡米粥,眸中閃過一層晦暗不明的亮光,他輕輕攪動木勺,問道:“裳兒怎地吃的那麼清淡?如今看你都瘦得皮包骨頭了,該多吃些纔是,你不用怕大婚之日,爲夫抱不動你的!”
夏凝裳被燕景瑞的話說得又是一陣臉紅心跳,忙不迭搶下他手中的瓷碗,嗔道:“誰要嫁你,誰要你抱!”
欲語還休,紅霞滿天的嬌羞摸樣映入燕景瑞的黑眸之中,卻倏然讓他的心猛烈跳動了起來。
一陣深深淺淺的細密的柔吻來得猝不及防,夏凝裳拿在手中的瓷碗哐噹一聲跌落在地,驚得青梅與少荷從屋外探頭探腦,但見自家小姐與恆王世子摟在一處,吻得深情,又立即嚇得捂着雙眼退了回去。
什麼叫非禮勿視,今兒個這兩丫頭算是見識了!
一夜無話,一覺天明。
燕景瑞昨夜與夏凝裳一陣濃情蜜意之後便回了恆王府,大婚之日迫在眉睫,他還需要和自己的父王母后好好商討大婚事宜,畢竟三媒六聘,十八人大轎一樣不可少,二個月的時間着實有些緊張。
夏凝裳一夜睡得深沉,天光大亮之時才懶懶從榻上起來洗漱。
少荷伺候着夏凝裳梳洗之時,驟然響起一片嘈雜的鞭炮之聲,驚得少荷忍不住蹙了蹙眉。
青梅從院外一路小跑着進來,邊跑邊衝着夏凝裳喊道:“小姐,小姐!”
夏凝裳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未對青梅這般莽撞舉動做出呵斥,反倒是少荷擰着眉訓道:“青梅,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嗎?怎地這般不知規矩禮儀?”
青梅跑到夏凝裳近前,冷不丁被少荷炮轟了一頓,卻仍是笑的見眉不見眼,衝着夏凝裳俏皮地吐了吐小香舌,道:“小姐,小姐,我們安定侯府出了個狀元!”
“狀元?”夏凝裳一時沒轉過彎來,半晌才恍然記起夏博霜似乎參加了此次的科考,想來青梅所說的狀元定是夏博霜無疑了。
青梅腦袋少了根筋,少荷卻是突然轉過味來,面色突變。
“小姐,這可不妙!”青梅的一張臉幾乎都快糾結到了一起。
安定候府只有夏博霜這一個庶子,如今這庶子還這般能耐,居然僅憑着自己的本事便拿到了狀元的頭銜。不難想象,元姨娘她怎麼還會甘心再做這安定侯府的一個區區的妾室?
母憑子貴,這不僅在皇室之中是至理名言,對於他們這些名門世家亦是通用。
夏凝裳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只是她的反應卻比青梅淡定多了。
一個庶子而已,他既然有出息,這安定侯府落在他的肩上也不是不可。畢竟,她還能再這大燕呆多久?日後,恐怕這整個安定侯府都得靠他一力承擔了。
……
安定侯府門口,接到消息的老安定候已經
笑得見眉不見眼,他早已迫不及待等着傳報喜訊的官差了。夏博霜低眉順眼,一副乖巧的摸樣站在老安定候的身後,臉上仍然是毫無表情。
倒是一旁的夏凝月,笑得一臉得意,她今日穿了一襲藕粉色長裙,裙幅褶褶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一頭黑髮用一根青蔥綠色絲帶紮起,頭上插了個蝴蝶釵,更加襯得她那如畫般的容顏熠熠生輝。
他們的身後站了一溜的安定侯府的僕從僕婦們。元姨娘礙着身份不能出現在這種場合,雖然自家兒子高中狀元,她笑得見眉不見眼,但到底還是因爲不能站在侯府門口生了一場大氣,摔碎精美瓷器無數。
夏凝裳與青梅少荷幾個丫頭踏出侯府門口的時候,正巧看見報信的官差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身後跟着十多人的樂隊逶迤而來,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一旁看熱鬧的百姓們亦是一個個彷彿嘴裡抹了蜜一般的甜,什麼話好聽便撿着什麼話說,哄得老安定候的一張老臉笑得愈發得攢到了一起,亦是更加讓夏凝月趾高氣揚了許多。
笑話,她可是狀元郎的親妹妹!
夏凝裳靜靜站在一旁,極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眼下這個時候,人多口雜,她並不想與夏凝月起什麼爭執,免得讓外人對安定侯府說三道四。
可是,夏凝裳的好心卻被夏凝月當成了驢肝肺。趾高氣揚的夏凝月又豈肯放過今日這般大好機會?
夏凝月昨日已經從老安定候的口中得知夏凝裳與太子的婚事告吹一事,今日又是夏博霜揚眉吐氣之時,她夏凝月覺得,此時此刻如若不上去對夏凝裳踩上幾腳,實在有些枉費她夏凝月十多年來的忍氣吞聲之苦。
“喲,姐姐怎麼那麼晚纔出來?莫不是昨日知道自己被太子殿下當破鞋踹了,心中悲傷難耐,一夜無眠,這才起的晚了些?”夏凝月故意拔高了音量,好讓她的聲音穿透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讓周遭圍觀熱鬧的百姓還聽個清楚。
一語出,原本還圍着一起說着恭維話的百姓們登時沒了聲。只是,這片刻的安靜之後,換來的卻是愈加此起彼伏的切切細語之聲,就連那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都難以壓住。
“安定侯府不會要倒臺了吧?都說皇上金口玉言,聖旨一下,哪能隨隨便便就撤銷旨意的?定然是安定侯府不知哪裡惹怒了皇上吧?”
“你不知道嗎?聽說那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前些日子還被當做罪婦,滿大燕的抓捕她呢!”
“哎,我還聽說,這安定候當日在戰地也險些被暴怒的皇上抓了砍頭呢!”
“這麼說來,這安定侯府現在的榮耀只是暫時的?”
“我說嘛,咱們大燕什麼時候有庶子得過狀元郎的頭銜?肯定是皇上想要麻痹安定侯府!”
諸如此類的話,隱隱傳入站在安定侯府門前衆人的耳中,卻猶如一個響亮的巴掌扇在了夏凝月的臉上。
夏凝裳不屑地冷嗤了一聲,“看來妹妹還是不知道什麼叫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