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驚蟄(中)

曾經,楚少遊是楚家家主楚天風的嫡子,是如日中天的楚家少主;十一月流血夜之後楚靈兒的父親楚人王奪權,楚少遊一夜之間成爲楚家棄子,被家臣千里追殺,從中州一直逃亡到遙遠的東方羣魔峰,在憤怒和絕望中躍下山崖,進入死亡獸域,那時的戰魔楚少遊不過一少年,卻不得不在死亡獸域中屠戮爲生。

楚少游出關時一身殺氣難掩,在東方的大漠中曾與少年魔人相遇,那時尚未入魔的魔人也驚異於他身上獨特的氣質,鬼樓中號稱不滅金身的梟佛寺妖僧連他十刀也未能擋住,他一戰成名。

當楚少遊重回楚家時已是十年之後,那時剛從天清宗返家的楚靈兒才知道自己這個同族的大哥,未來的夫君經歷了多少,才知道楚人王這一脈欠了他多少,心中有對他的深情亦有對他深深的愧疚,鍛刀大會上斬修羅,滅陰陽後楚少遊的生命達到了巔峰,已經儼然是楚家建立以來資質最佳的後輩,她毫不猶豫跟着他天涯海角。

一代梟雄楚人王沒有反對愛女的決定,反之,他對兩人讚賞有加,用他的話說“家主之位,有能者居之,如果將來少遊的成就超越我,我不介意將這顆頭顱奉上”,

楚少遊的成就很快就超過了他,十年之間敗盡天下高手,連孔雀神族的萬世殺伐道也沒能阻擋他前進的道路,他也沒讓楚人王奉上人頭,他作爲家主迴歸時乃是楚人王遠征南疆大敗而歸。隔壁慕容家趁虛而入之時,楚家人苦苦哀求他從死亡獸域出山,他應允了。

落花城慕容家與洛城楚家一個是中州明珠。一個是中州門戶,一個尚文,一個重武,楚少游回歸後三天兩夜收復了被慕容家佔領的失地,然後孤身進入慕容家令慕容家主猝不及防,在他嚴厲的外交辭令下竟是難以招架,當天就下了停戰的決定。

所有人都以爲這將是楚家最有成就的家主。他能夠做到,他也差點做到,有三件事阻礙了他。一件是九州鉅變,雲城消失,劍仙隕落,結拜兄弟魔人亦下落不明;第二件是屠神之地的陰謀和九子鉅變的始末被揭穿。這兩件事至今仍是九州大案。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其中的駭人真相;第三件便是楚靈兒腹中胎兒流產。

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有多悽慘?在九州的歷史上不乏因失去愛子而瘋魔的母親,痛失愛子後開始以其他嬰兒爲食的食子娘娘,神智混亂的溫宜,甚至連被稱爲賢人的千羽也因爲愛子的丟失而做了一件牽動整個九州神經的大事;楚靈兒沒有變的這麼偏執,悲痛過後她決定拜遍九州所有的廟宇。

她拜第三座廟宇的時候碰到了一個人,一個滿頭白髮的少年帶着一個小女孩,這個少年是戰魔的結拜兄弟,當時已經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但他卻牽着一個滿身靈氣的小女孩很恭敬地拜那座破廟裡的佛像。

“小云,是你”。她面露訝異,那個扎着長辮子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叫了她一聲“姑姑”,她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看着她笑靨如花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嫂子”,少年拜了三拜後轉過身,俊秀絕倫的臉上頗多滄桑。

楚靈兒笑道:“小云,你也信佛嗎?”,這世上除了梟佛寺還沒有哪個魔道中人是信佛的。

白髮少年看了看搖頭道:“這世上若真有因果輪迴恐怕我早已墜入阿鼻地獄,永世無法超生了”,

楚靈兒狡黠地看着佛像,意思很明顯,那你爲什麼拜佛呢?

白髮少年目光遊離,嘆了口氣:“雖然不信,卻別無他法,鈴兒和我幾經分離,或許真是我們爲惡太多,甚至牽連到蕊兒”,

那個長辮子的少女道:“爹爹,有你在我纔不怕”,

少年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道:“爹爹想要退出修界,離開雲城,等拜完九州諸多神佛,爲你孃親和爹爹贖完罪後就就會你孃親,從此雲遊天下,四海爲家,蕊兒,你願意嗎?”,

小女孩忙搖頭:“爹爹,你救出孃親後咱們一起回雲城好不好,不然外婆會很想我們的”,

少年搖了搖頭:“你孃親不喜歡那裡”,雲淡風輕的神情中包含的是多少心酸無奈?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不惜拋棄一切也要救出的女子正是最終雲城覆滅的罪魁禍首,也是親手殺死他和愛女的狠心女子,更不會料想到九州“魔人”這個名字的出現從這一刻就已經有所昭示。

小女孩扁了扁嘴心道,爲什麼孃親想怎樣就怎樣呢?

“小云,你要拜遍九州所有寺廟?”,楚靈兒沒想到他竟會做出和自己相同的決定。

她笑道:“我也正打算拜遍九州所有廟宇,不如同行吧”,不知是否自己腹中胎兒未能出生的緣故,她一見到那個小女孩就喜歡的不得了。

少年看了看她的小腹搖了搖頭:“嫂子,你時間不夠,你腹中胎兒雖然未能出生但已經孕育出魂魄”,

“啊”,楚靈兒捂住嘴說不出的驚訝,又說不出的難過,

少年嘆道:“嫂子,你腹內憂微弱的魂魄跡象,若它在你腹中能再養兩個月或許能夠”,他沒說完,但楚靈兒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懷胎十五個月時大夫說腹中乃是一死胎,她咬牙不信,直到第十八個月時腹中仍是沒有動靜,她這纔不得不接受現實,將腹中胎兒提前取出,此時他一言提醒她才明白過來那是因爲這個問題胎兒與衆不同,提前養出了魂魄,需要在腹中將養二十個月,還少兩個月,僅僅少兩個月她忍不住哭出聲,哭得傷心欲絕。

“嫂子”,少年看的不忍,他知道戰魔除了刀法對其他事物都知之甚少,在醫術方面戰魔和楚靈兒遠遠及不上她,甚至很多名醫也比不上他,他道:“生不生,死不死,嫂子,不用太過傷心,若是胎兒還在我或許有辦法能令它復生”,

“真的?”,

少年點頭道:“我的天衍已趨近大成,或許有一天能夠窺得回命術”,

楚靈兒將信將疑地看着他,她亦是修爲很高的修士,知道修界的術法毀滅容易創生卻極難,回命術只存在於傳說中,從沒聽說哪位高人會這門術法。

少年取出一顆土黃色的珠子交給她:“這是雲城結五行之力煉製的穆遺珠,有五行土靈,可保屍胎兒不腐,再找尋一副上好的棺材深埋在靈氣濃郁之地,待我領悟回命術時就爲它續命”,

眼前一片朦朧,楚靈兒握劍的手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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