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是怎樣煉成的二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咻!

一根柳枝破空而去,準確無比的砸中那一點一點的小腦袋上。

白皙的額頭上一個紅痕,在燦燦日光下清晰耀眼,妖異的小孩“嗷”一聲蹦起,紅豔豔的脣瓣一張,滿腹三字經想都不想飆飛而出:“¥$&^¥,!……呃!”

狹長的眸子眨巴眨巴,八歲的花千望着正前方黑着臉的老夫子,咧嘴一笑,狗腿兒的神態中偏偏百媚流轉,詭異的緊。

不笑還好,這一笑,老夫子狠狠一皺眉,即便淵博廣聞如他,也被這稚嫩卻媚態橫生的一笑,給晃花了滄桑古板的老眼,暗罵了一聲“作孽”之後,他邁着不怎麼靈光的步子,踱到近前。

“手!”

花千聞言一癟嘴,委委屈屈的伸出如玉的小手心。

藤條一閃。

“啪啪啪……”

“嗷嗷嗷……”

烈日炎炎,知了在樹枝中聒噪的不停叫喚,這藤條伴隨着男女不辨的嗷嗷叫聲,彷彿這方小院中亙古的旋律,激不起外面四個小童的分毫側目。

齊齊望天,司空見慣的嘆氣一聲:“哎,又挨板子了……”

小童四人一般大的年紀,皆是五六歲的樣子,氣質卻迥然各異。

其中一個揉了揉純淨的眸子,扯着身邊頗有他們家主子之風的媚氣小童,瞅着遠遠的牆頭樹蔭,小聲問:“洛琴,那牆頭是不是有人?”

洛琴看都不看去一眼,明顯早就知道了。

他撇嘴道:“那個整天巴着姑娘的叫花子,別理他。”

“沒有吧,拓跋公子比咱們認識姑娘可早的多了,聽說已經有……”比三人都要高壯的小童,掰着手指數了數:“三年了呢!咱們來這府裡一年,兩人天天在一起,親厚着呢!”

洛琴轉過臉,眸子大瞪,小腳一跺:“咱們是姑娘救回來的,就是城守府的人,他算什麼,外人一個!”

“姑娘吩咐了,如果他來一定要通知的。”機靈的小童眼眸一轉,也不管洛琴氣呼呼的樣子,撮起脣瓣學了三聲鳥叫,惟妙惟肖。

“唧啾……”

“唧啾……”

“唧啾……”

不多時,只聽裡面一聲稚嫩的“哎呦”傳出。

急促的腳步蹬蹬蹬的跑出來,花千捂着肚子一臉痛苦,一雙狹長的眸子卻閃啊閃,賊精賊精的比星星都要亮,一邊跑的比兔子還快,一邊裝模作樣的喊:“夫子,我……我肚子痛……”

四個小童再次嘆氣:“裝的真像。”

話落,趕緊追上跑遠的人兒:“主子,等等咱們!”

一直跑到了院子的拐角處,繞過後牆,四童頓住步子,看着遠遠從牆頭落到花千身前的身影,習慣性的散到周圍,給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把風。

花千仰着妖媚的小臉兒,望着比他高出近兩個頭的拓跋戎,笑眯眯似一朵花:“今天怎的來這麼晚。”

拓跋戎也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見他滿足的眯起眼,像……不知是像一隻柔弱的幼貓,還是一隻詭詐的小狐狸,他神遊半響,忽然臉色通紅的別開眼睛,才說:“今天是我孃的祭日,早早去拜祭過纔來的。”

花千點點頭,知道他的身世,三年的相處,兩小之間早已沒有秘密。

拓跋戎的孃親是江湖上的女俠,父親是北燕富商,一次偶然女俠邂逅了富商,將他從山賊的手中救出,照顧了幾日後漸生情愫,江湖人本就沒那許多規矩,一夜風流綺麗旖旎,本是一出可載入戲本的佳話。

然而到了清早,富商卻猶豫了。

家門在北燕,雖說不如貴高王侯,但聲名遠播家風嚴謹,亦是不必說的,一個江湖女子……

這猶豫不過片刻,誰知那女子也是個性子剛烈的,當下冷笑一聲甩袖而去。

一年後,江湖中少了個英姿颯爽的女俠,南韓珠蘭城中,多了個未婚生子的賤婦,偏偏生出來的,還是個有着北燕人那般褐色眼珠的怪物,自是受盡了百姓的冷眼責難。

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又何況是這個除了功夫之外,什麼也不會的江湖女子。

生活如刀,刀刀催人老,女子從英氣逼人的韶華年歲,到被生活磨折的蒼白如灰,統共也不過五年的工夫,油盡燈枯前唯一留給兒子的,便是一身武藝的傾囊相授。

花千咬住脣瓣,儘量讓自己笑的開懷:“你看,咱倆都是一夜風流的產物呢!”

嘴角抽了抽,拓跋戎方纔升起的少許落寞,頓時無影無蹤,早已經習慣了這小姑娘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脾性,戳着他腦門嘆氣:“合着該讓你爹,多罰幾次!”

花千去撈他的手指,忽然“嗷”一聲蹦起來,小臉兒白的慘兮兮,跳着腳噝噝呼痛。

拓跋戎瞬間變色!

抓過他纖細的手腕,翻過來一瞧,褐色的瞳眸頓時戾氣升騰!

他咬牙切齒:“被打了?”

白嫩白嫩的掌心中,猩紅刺目的藤條印子,一條條交疊在一起,腫的慘不忍睹,花千一哆嗦,收了收腕子沒收回來,另一隻倖免於難的手撓撓頭,縮着脖子弱弱道:“我上課打瞌睡了。”

拓跋戎恨的牙根癢癢,不知是爲這小姑娘的頑劣恨鐵不成鋼,還是爲了這纖柔掌心中,紅腫不堪的藤條印子。

最後,惡狠狠的丟下句:“你再這麼搗蛋下去,以後誰敢娶你!”

說完,轉身就要走。

狹長的眼眸一轉,花千立馬衝上去,摟住他胳膊撒嬌:“你娶我唄!”

一句話,把前面的人震在原地。

俊臉紅的似血,他濃眉皺成一團,梗着脖子目視前方,堅決不承認自己是不敢回頭。

彆彆扭扭的罵:“不知羞,哪有你這樣的姑娘,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眼前蹦來小小的人影,仰着的小臉兒在燦燦日光下妖異奪目,晃花了他的眼,就見他扯住自己的袖子,歡快的跳到牆根兒,兩手一張:“抱我上去。”

褐色的眸子閃來閃去,拓跋戎迷迷糊糊的擡起小人兒的胳膊,一個旋轉飛上了牆頭,十一歲的他承襲了北燕人的高大,抱着這八歲的小鬼頭,絲毫不吃力,輕飄飄坐了下來,藉着樹蔭的遮擋,遙遙望着這城守府。

自然,究竟望沒望還是另說,那目光可是呆滯的很。

“我當然知道了,就是永遠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離的意思!你看啊,咱倆都是一夜風流的產物,咱倆的孃親都在咱們五歲的時候……”說到這裡,狹長的眸子裡掠過絲黯淡的光,想起三年前遇到這人之後不久,他常年臥牀不起的孃親便……花千接上:“病逝了,咱倆都有父親,你的父親不要你,我的父親不疼我……”

“呀!”某個妖媚的小孩一驚一乍:“還有比咱倆更合適的麼?”

神思漸漸歸位,拓跋戎虎不拉幾的想,還真的沒有。

啊,不對,這姑娘才八歲!

他正要反駁,花千已經迅速的再次轉移話題:“對了,我還有個姐姐,也很疼我的。”

被這姑娘震的天昏地暗的拓跋戎,迷迷瞪瞪的就被拐跑:“是呢,你也不是沒有親人,對了,你姐姐如今都十八了,怎的還不嫁人?”

纖手捂住紅脣,笑的鬼精鬼精,他搖搖頭:“誰知道呢,以前來提親的人都要踏破了門檻兒,如今她年紀越來越大,來的人慢慢少了,而且……不知道她在等什麼,每次我問她,她都笑的高深莫測。”

拓跋戎的思緒亂飛,還在想他姐姐嫁人的問題,眼前驟然放大了一張妖顏!

眸子飛速的眨啊眨,長長的捲翹睫毛幾乎要刷到他的臉,微微的癢直達心底,就聽這小姑娘軟軟的嗓音,委委屈屈:“你都抱過我了,怎麼能不娶我?”

你都抱過我了……

都抱過我了……

抱過我了……

迴音無限循環。

褐色的眸子呆呆的轉過,望着自方纔抱上牆頭,就一直拱在他懷裡的小姑娘,某少年大驚失色,雙手無意識的一推……

砰!

某姑娘,五體投地。

到了年底,一擡小轎從城守府的側門擡出,珠蘭城中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那城守的千金花媚,珠蘭城中聞名遐邇的女子,爲何遲遲不肯嫁人,將自己留成了老姑娘,所有人的不理解,到了此時,纔算是想了個通透明白,心中皆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驚歎。

那姑娘的心,太大了!

南韓的宮廷選秀,四年一次,但凡官家子女十四至十七歲,五官端正文采非凡者皆有資格。

四年前的那一次,花媚正巧染上風寒,不得而入,她生辰在年底,離着選秀的時日不過半月之差,然而就是這半月,讓她在四年後的這一次選秀上,險險以十七歲的“高齡”入得皇宮,成爲這一屆中年齡最大的秀女。

原來這等來等去,等的竟是入宮的資格!

曾經求過親的暗暗冷笑,這等年紀了竟還妄想入宮,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連這條紅顏小命都丟了去!

沒求過親的慶幸萬分,那樣心氣兒高,野心大的女人,幸虧當初沒動過心思,否則還不成了全城笑柄!

滿城百姓的議論還沒停歇,一個消息再次將他們的熱情炒至最高點……

花媚,選上了!

選秀當日,各色官家女子爭奇鬥豔,只差沒把自己所有的首飾都插在身上,以吸引皇上的注意,偏偏這長了個狐媚樣子的花媚,竟是素顏朝天一身潔淨,在衆多花枝招展的女子中,當如羣星拱月。

萬花叢中,一點清涼。

一眼,便被皇上看中。

雖然只封了個小小的才人,但是以她十八歲的年紀,和其父那微末的芝麻官職,亦是天降鴻福了!

珠蘭城中一片喜氣,這邊關小城竟也出了個娘娘,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然而,此時沒有人能想到,這才人,還只是個開始……

美人、婕妤、昭儀,花媚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着,僅僅三年,連跳三個位階!

甚至連其父花重立,都彷彿如有神助,從原本碌碌無爲的珠蘭城守,到得如今已官拜吏部司長,從四品,攜家眷入京聽封,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夷城大街上,人流來往熙熙攘攘。

某個小鄉巴佬坐在一間茶樓的二層,探着腦袋做西子捧心狀,不時發出各種令人鄙夷的感嘆。

“好繁華啊!”

“好熱鬧啊!”

“好多的人啊!”

“好高的樓啊!”

“好……唔唔唔唔!”

拓跋戎望着周圍人投來的鄙視眼神,倍兒感丟臉的一把捂住這坑爹東西的嘴,把他從窗口給逮了回來,在他大睜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美眸中,瞪眼:“別給老子丟人!”

狹長美眸連眨兩下,算作同意。

黝黑的大手才小心翼翼的放了開,屈指敲了敲他腦門:“好歹也是個四品大員的千金,整的土包子一樣。”

花千獲得自由,蹦到桌對面跨上他的胳膊,歪着腦袋嘰裡呱啦的小聲驚歎個沒完,他沒啥表情的聽着,眼裡的笑意卻擋也擋不住,溫柔如水流淌出褐色的眸子。

這三年,隨着花重立的升遷,從珠蘭城一路到了京都夷城,兜兜轉轉也呆了不少的地方,花千依舊是從前那個樣子,祠堂沒少跪,巴掌沒少挨,到了如今,花重立已經對他深深失望,完全當他透明任之自生自滅了。

孃親病逝,嬤嬤老去,花媚入宮,府裡尚且還拿他正眼相看的,也只有四個當年救回的小童。

唯一始終陪在身邊,相互依扶着,走過了六栽因爲有了彼此而不再孤單的童年的,便是身邊這人了。

看着說着說着忽然停下,托腮盯着自己神遊的姑娘,拓跋戎心跳驟然加速,十一歲的花千比之年幼的時候,那妖異不減反增,無時無刻不透着股讓人心癢而不自知的誘惑,自然了,到底自知還是不自知,十四歲的拓跋戎是分不清的,他端起桌上的茶盞大口大口的灌着,掩飾性的咳嗽一聲:“想啥呢?”

花千向前靠了靠,鼻息噴吐在他頸側,嗓音綿綿:“想你。”

噗……

一口新鮮出爐的熱茶,混着口水噴了他滿頭滿臉。

花千眨巴眨巴眼,欲哭無淚的抹去臉上的茶水,順帶着把頭髮上掛着的茶葉梗子給摘下來,哀怨的開始……撓桌子。

拓跋戎自知理虧,趕忙轉了個話風:“快吃點點心,那唱曲兒的怎麼還不開始,晚些時候,你爹該述職結束,從宮裡回府了。”

瞧着這人眼睛閃啊閃,就是不看他的彆扭模樣,花千樂了,捂着嘴笑的歡實。

說曹操曹操到,胡琴悠揚拉起,耳邊傳來女子吳儂軟語的曲調:“雪紛紛,掩重門,奴進了這九闕宮闈,家姐兒呀,汝弟拋卻了男兒志……”

另一女子壓低了聲音,扮作英武男兒,接上:“雲層層,遮月明,吾錯認了迷離撲朔,好兒郎呀,替姐拋卻了男兒志……”

二人同聲,一溫軟,一低沉:“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呀呀,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這下茶樓裡的人皆聽明白了,竟是講了個替姐入宮的故事,偏偏月色迷濛,那君王錯把男子認爲姑娘,朝夕相處萌生了愛意,有人心生嫌惡,爲這荒唐的戲文眉頭大皺,但耳邊女子聲軟,低低婉轉如泣訴,男子音沉,聲聲掙扎猶在心,竟是一時聽了個入迷,不忍打斷。

“酒醇醇,醉夜宴,奴舞了驚心斷腸好一曲,奴的王呀,奈何橋上待百年……”

“聲喳喳,亂心魂,吾懼了口沫尖尖似利刃,吾的奴呀,奈何橋上兩相隨……”

兩人的事被撞破,一時蜚短流長似刃襲來,男子不願君王爲難,夜宴之上一舞畢,魂斷堂,耳邊驚叫聲不絕於耳,君王痛怒在心,殉情相隨,茶館中一片悲哀的嗟嘆,到得最終,胡琴愈發婉轉纏綿,那泣血情殤拉扯在衆人的心上,鈍鈍的疼。

只聽一聲輕輕相和:“則不如尋個林間,你耕我織,從此神仙眷侶好一雙呀……”

亦不過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曲兒終於結束,那原本想要呵斥的,也失了聲音,還沉浸在兩個男子悲壯悱惻的情愛中,拓跋戎嘆氣一聲,轉過臉,正看到哭的梨花帶雨的花千,眨眨眼,有點懵:“哭什麼?”

晶瑩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花千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抽抽噎噎,慌了對面少年的神,手足無措的哄着。

半響,聽他“哇”一聲嚎啕大哭,捶桌:“我感動啊!”

啪!

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拓跋戎無語了,望着一雙雙看過來的詭異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一把拎起這貨的領子,小雞一樣提溜着落荒而逃。

出了茶館,這貨死死抱住棵大樹,耍賴皮:“你不感動,我就扒在這裡了!”

拓跋戎翻個白眼,想了想:“這根本是一個男人騙了另一個男人嘛,自己是男人就算了,僞裝成女人進宮爲妃,禍害了這個君王,最後鬧成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話沒說完,只見那貨咬住嘴脣,刷的,轉身就跑!

拓跋戎驚,撒腿就追。

十一歲的花千,那細胳膊細腿兒,又怎麼跑的過從小練武的拓跋戎,一時三刻,不待這貨折騰兩下,已經雙腿離地,被人倒着扛在了肩上,張牙舞爪的喳喳叫:“你放我下來!臭流氓!不要臉!放我下來……”

啪!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花千老實了。

拓跋戎扛着他,大步朝着城郊走,自然沒看見後面一顛一顛的那個妖媚腦袋,兩朵紅暈飄上面頰,笑的像偷腥的貓。

要說他去城郊幹嘛,拓跋戎還真不知道,只想着別讓這貨在城裡丟人,或者心裡還有點別的什麼想法,癢癢的,躁動着,未經情事的少年,摸摸心跳如鼓的胸膛,狐疑的皺了皺濃眉,自動忽略了。

夷城郊外。

溪流淙淙,綠意蔥蔥。

把肩上這貨放到個大石上,拓跋戎再次無語了,一路上走了有半個時辰,花千竟然還在哭,長長的幽麗睫毛上掛着淚珠點點,偏偏眸子彎彎又像是在笑……

他翻個白眼,笑罵:“又哭又笑的,不嫌丟人!”

話落,花千“嗷”一聲,紅脣一咧,涕淚飆飛,撕心裂肺在溪邊迴盪着,讓拓跋戎頭皮發麻的同時,也萬分慶幸,好在把他給扛出了城。

某少年被他哭的面紅耳赤,心煩意亂,使勁撓着頭髮,大聲吼:“你到底要怎麼樣纔不哭!”

哭聲暫時止住,好像水龍頭猛的關了閘。

狹長的眸子掛着淚珠,朝着上方悄悄瞄去,嘴角一咧,更大聲的吼回去:“你不準說是那個男人禍害了君王!”

拓跋戎皺皺眉,下意識的辯解:“那男人僞裝女人,分明就是禍害了……”

“哇——”

效果立竿見影,花千一個高蹦起來,一腳踹在拓跋戎腿彎上,唾沫星子和鼻涕噴了他一臉:“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抹着眼淚轉身就走。

身後拓跋戎徹底慌了,明明花千還是那個不着調的小姑娘,他卻在剛纔看見了,他大吼時候那雙紅紅的眸子裡,掩飾不住的落寞,腿彎上的疼不過是撓癢癢,而這疼卻彷彿一絲一絲的滲進了心裡……

他扯了下頭髮,想都不想張嘴就喊:“死就死吧,老子讓你禍害一把!”

咻!

已經走遠的小姑娘,眨眼間已經撲進他懷裡,抱着他一條手臂把妖異的腦袋湊上來,眨啊眨,眨啊眨:“我不禍害你,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要對我負責,將來要娶我。”

拓跋戎忽然有一種誤上賊船的驚悚感。

他緩緩的仰起頭,以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淚流滿面,賤嘴啊賤嘴!

花重立官位在身,再不似從前那般清閒在府。

自那日之後,兩個小小少年愈發形影不離,花千挨巴掌,拓跋戎敷藥,花千跪祠堂,拓跋戎陪夜,花千學堂上昏昏欲睡,拓跋戎陪在堂外樹枝上睡大覺,花千聽戲文哭的稀里嘩啦,拓拔戎在一旁哄的手足無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儼然一對小小情侶。

日子就這麼甜蜜又平淡的過去,又是一年桃紅柳綠。

花媚秉持着一年一升的速度,在所有後宮女子嫉紅了眼的注視下,再度晉位——花妃。

花重立緊跟愛女腳步,升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銜。

一時,父女二人風頭無兩。

終於有人,把心思落在了這夷都新貴——花府,鮮爲人知的公子身上。

這日,花千正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啃着手指思考他的終身大事,到底要什麼時候,把真相告訴他呢?

曾經拓跋戎隨口問過一次,他只轉了轉眼珠,解釋說:“我整日女扮男裝,見的人多了,父親怕丟臉,便謊說我是府裡的小公子。”

拓跋戎不疑有他,並未再問。

可是如今……

花千抓過把小銅鏡,細細的看着鏡子裡映出的自己,怎麼看,都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妖媚少女嘛!他撥弄着長長的睫毛,咧嘴一笑,“呼”的站了起來,狹長的眸子轉來轉去:“等他一會兒來了,就說!”

歡快的朝外蹦去,忽然步子一頓。

望着負手走進的花重立,花千恭敬而疏離的喚:“父親。”

這個人,已經數月未見了……

花重立一身官袍,眉宇間很有幾分小人得志的傲慢,他厭惡的轉過眸子,不願看面前那張雌雄難辨的臉,只吩咐道:“你今年也十一了……”

苦澀的牽了牽紅脣,花千提醒:“父親,我已經十二了。”

眉峰一皺,好像這軟糯的聲音飄進耳裡,都是骯髒,花重立不耐煩的道:“我給你定下了一門親事,當朝戶部尚書林大人的小女兒,今年十歲,那孩子我已經見過,除去天生腿疾外沒什麼問題,林大人位列二品,他的嫡女便是有小小瑕疵,也不算委屈了你。”

一番通知說完,花重立轉身就走。

花千怔怔的愣在原地,一陣風拂過,猛然驚醒,他高呼:“父親!”

花重立步子不停,彷彿沒聽見,花千衝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角,在他瘟疫一般的目光中,輕輕鬆開手,深呼吸了一口,豁出去了:“那親事希望父親可以退……”

啪!

話沒說完,一巴掌已經拂上:“荒唐!婚姻大事從來父母之命,林家又豈是你想退就退的!”

花千轉過微紅的臉,不喜不怒,接着道:“希望父親可……”

啪!

“希望父……”

啪!

一連三摑,一掌比一掌用力。

這樣的場面何其眼熟,從小到大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最終皆是以他的妥協,和花重立的怒然離去而告終,那麼這次呢……

髮髻已經被打散開,凌亂的髮絲垂下來,花千嘴角破裂,傳來熟悉的陣陣刺痛,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鮮血暈散在本就硃紅如丹的脣瓣上,紅的妖冶,紅的驚心,他想,他或者可以爲了拓跋,堅持一次!

他擡起頭,紅的晃眼的脣咧開,露出白的刺目的皓齒,金燦燦的日光下,花千站在院子中央,第一次面對着怒極的花重立,不再是畏首畏尾的態度,一字一字,說的極慢:“父親,我生來就應是女子,要成親,也該嫁男人!”

伴隨着話音落地,一聲骨裂,清晰響起。

花千趴在地上,彎着被花重立踹斷的腿,臉色白的不像樣。

院落中,奴才們早已將這場面視作家常便飯,規規矩矩垂目立在一旁,誰不知道這花府中,所謂的公子根本有名無實,得不到老爺的分毫關愛,連看上一眼都嫌多餘,十二年來,這憎惡已經上升到了見之生厭的地步,比之在宮中爲妃的大小姐,真是連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這話落下,他們呼的擡起了頭,看向倒地的花千,目光沒有分毫的憐憫,帶着赤裸裸的鄙夷和厭惡,彷彿看見的是什麼下作骯髒的東西。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對一向柔弱不曾習武的他來說,這痛錐心蝕骨。

“來人!”

下人上前,花重立大喘着氣,一語毫不留情:“打!打死這個逆子!”

啪!啪!啪……

板子一聲一聲,實落落的打在花千的股間,前後各有兩個小廝壓住他,不一會兒,那衣袍上已經滲出了血跡斑斑,他臉白如紙,汗若雨下,趴着的地面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一片。

“老爺,昏過去了。”

“潑醒!”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花千一個激靈,醒轉過來。

花重立遠遠的站着,目色中沒有丁點的憐:“我再問你一遍。”

氣若游絲的虛弱聲音,順着風兒輕輕的吹來,卻無比清晰的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我生來……就應是女子,要成親……也該嫁男……”

“打!”

花重立怒極嘶吼。

一下下板子,打在血肉模糊的股間,已經被染上了血色,花千從始至終,沒有叫喊一聲,連最開始的微微痛楚呻吟,也沒了發出的力氣。

空氣中漸漸暈上了血腥氣,花重立彷彿不解氣,嘴角一抿,吐出殘忍的話語:“扒了褲子打!”

狹長的眸子倏地睜大,其內驚恐而羞憤。

嗤啦!

一聲裂帛響,混着花千不自覺的悶哼,黏着血肉的褲子毫不留情的揭開,血肉模糊的屁股,就這麼暴露在了衆人之中,花千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痛麼?打在皮肉上的板子,已經麻木到沒有了知覺。

冷麼?

是了,是冷,南韓的初夏,溫度炎炎似火,可那種冷到了極致的森涼,讓他驟然打了個寒顫。

忽然,他渾身一僵!

鬼使神差的,他緩緩的,緩緩的轉過了頭,正正對上一雙褐色的眸子。

遠遠的牆頭樹蔭裡,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含着不可置信的恍惚,被欺騙的驚怒,被耍弄的羞憤,自我厭棄的不甘,和幾分刻在了骨子裡的不能自已的心疼……

他知道了吧,他都看見了吧,他不會原諒自己的吧?

在一個這樣的情況下,讓這個殘忍的事實毫不留情的展現在他的面前,那雙褐色的眸子閃過掙扎,隨即狠狠的閉上,返身而去,滿是決絕……

一滴眼淚自面頰滑下,終於頹然的抽光了渾身的力氣。

“老爺,昏死過去了。”

“潑醒!”

話音剛落,有人指着遠處驚呼:“老爺,着……着火了!”

隔壁院子裡,一絲紅光映日而起,花重立眉峰一皺,大驚失色:“去救火!快!快!”

在南韓,一旦升起點火星,這乾燥又高溫的地方,必將蔓延成大片大片的火,到時候,整個花府付之一炬都有可能!

慌亂的腳步聲,向着外面越來越遠。

有人問:“老爺,這……怎麼辦?”

“逆子,你該慶幸和林大人的女兒定了親……壓去柴房!”

耳邊轟鳴着花重立待價而沽的話語,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向着着火的地點趕去,慘白的脣邊漾起苦笑,花千的最後一點意識,的確是慶幸……

萬幸,萬幸,還有心疼。

------題外話------

那啥,咱估計錯誤,兩章貌似搞不定,還要多寫一章來~

我牆角蹲着畫圈去……

第36章 大結局下(完)第43章 爲了老子的小冷夏第4章 不洞房?下聖旨!第64章 不會是個帶把的吧第46章 鴿子……可會迷路?第19章 這樣就搖好了?第65章 信任,我做的到!第28章 小冷夏出生第4章 不洞房?下聖旨!第47章 齊聚格根城第1章 三年後第38章 十二金釵?第79章 “下一胎。”第20章 師傅,有話,給你第37章 絕地大反擊第75章 歡樂旅途第19章 合作第77章 媳婦,圓房吧!第34章 大結局上第64章 不會是個帶把的吧第29章 爽,太爽了第63章 兩聲尖叫第76章 賀禮第26章 離開第19章 這樣就搖好了?第28章 爺的苦第23章 生與死的較量第69章 回到長安第46章 鴿子……可會迷路?第11章 朝堂激辯第24章 和烈王共進退第12章 拼酒第2章 烏龍穿越第64章 做人可不能忘本第27章 聯手第58章 芙城的後人第33章 哪怕是地獄,一起闖!第69章 回到長安第24章 和烈王共進退第78章 欺負人第20章 笑到最後纔是贏家第22章 羨慕嫉妒恨第43章 爲了老子的小冷夏第27章 聯手第80章 六人比賽第37章 終於出去了!第18章 劃出道來,我接着!第32章 默契十足第68章 烈王妃……好興致第18章 牛 X 的夫妻第37章 絕地大反擊第25章 你給我上來!第33章 哪怕是地獄,一起闖!第46章 女人怎麼了第1章 分居!第73章 我信她,她信我第62章 你想佔我便宜!第46章 鴿子……可會迷路?第51章 冷夏在下,慕二在上第3章 夜半,對月流淚第38章 十二金釵?第33章 哪怕是地獄,一起闖!第14章 銀子第28章 小冷夏出生第71章 妻奴扎堆第52章 讓你看上頭母獅子第12章 拼酒第3章 狂妃“嫁”到!第48章 戰小乖?第47章 齊聚格根城第9章 老頑童第19章 三不管地帶第23章 等!第6章 俊男大賽第51章 冷夏在下,慕二在上第20章 媳婦想我了?第37章 絕地大反擊第77章 天生的戲子第3章 父子二人組第13章 野心不小第42章 要生了?第25章 剋星、瘟星、掃把星第25章 他的信仰第80章 六人比賽第10章 又有了!第27章 父子倆的秘密第22章 是虎給我趴着!第65章 斬首娘娘腔是怎樣煉成的一第14章 銀子第21章 現任城主第27章 聯手第45章 敢搶小爺的茅坑第46章 女人怎麼了第34章 天雷地火第19章 三不管地帶第53章 果然有些二第34章 老孃的……戰利品第3章 夜半,對月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