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聽!”山上,一名侍衛凝神聽着動靜,疑惑地道,“這震動聲停了片刻,現在好像又往山下去了。”
“今天這事真是邪門了。”另一名侍衛道,“先是一隻野獸都打不着,後來跟着動靜追到這兒,卻連個影子還沒見着,就又跑了。”
慕容佩坐在馬上,安撫着躁動不安的坐騎,沒有說話。
轉了大半日毫無收穫,這本來並沒什麼,本來就是圍場大,猛獸少,即使見着了,也不一定能獵到,但這超乎尋常的寂靜中,又突然起了陣超乎尋常的動靜,這就很不正常。
“還有這馬,”那侍衛扯着繮繩不耐煩地道,“先前還好好的,越往這兒走,這性子就越狂躁,也不知在發什麼瘋。”
一句話提醒了慕容佩。
他本來只是注意着那片震動的轟響,經這侍衛一說,眸中陰鷙之色一閃,意識到此事非比尋常。
細長的眼眸射出精光,他擡眸往四周掃視一圈,並未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再看各人所騎的馬,都甩頭擺尾,鼻噴粗氣,不斷踢跺着蹄子,一改平時溫馴的樣子。
另一名侍衛道:“殿下,今日這山上似乎有些古怪,殿下安危最重要,咱們還是往回走吧。”
“不。”慕容佩望着前方,面色陰晴難辯,“既然有古怪,那就更應該把這古怪挖出來看一看。”
若他記得沒錯,過了這座山,旁邊便是一片無人涉足的原始叢林,與圍場之間隔了條三丈寬的河,這河便成了圍場的天然屏障,從來不用擔心叢林裡有野獸跑進圍場。
但從今日的跡象來看,似乎有大量野獸出沒於這片山地,而圍場的猛獸總共也就那麼幾十頭,哪來那麼大的動靜?
若真是原始叢林裡的野獸大批出現在圍場中,它們是怎麼過的河?
又爲何會突然打破上百年來井水不犯河水的習慣,到人的地盤上來?
“繼續往前走。”慕容佩踢了下馬肚子,催促它往前走。
那馬卻突然狂性大作,身子使勁甩動,想要把他甩下去。
慕容佩猝不及防,差點被它甩下馬背,頓時臉一沉,“錚”地一下拔出佩劍,揮向馬頭。
“殿下莫急。”一名個子較爲矮小的侍衛忽然出聲制止,迅速躍下馬背,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倒了些白色藥粉抹在馬的鼻頭。
說也奇怪,剛剛還在發癲的馬頓時安靜下來,躁動的情緒也立刻得以緩解。
慕容佩舉着劍,望着這侍衛的一舉一動,眸中漸漸起了疑。
什麼時候,他的這個侍衛有這種本事了?
那侍衛卻看都不看他,走到其他馬前,依次在它們的鼻頭上抹了藥粉,毫無意外的,所有的馬都跟先前那馬一樣,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你給它們抹的是什麼?”在他往回走的時候,慕容佩沉聲問道。
“安神的藥。”那侍衛將瓶子收回懷裡,走向自己的馬。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慕容佩一把抓住他,自上而下俯視着他,毫不掩飾眸中的懷疑。
侍衛被他緊緊抓着,沒法再走一步,也就站住不動,擡頭看向他。
他看着慕容佩,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突然朝他眨了眨眼,隨後眼裡漸漸流露出一絲媚色。
媚色?
慕容佩手中力道猛地一緊,狹長的眸子緊緊盯着他,陰沉的眸中多了抹狠厲,“說!你是誰!”
“我是殿下的人呀。”那侍衛貼身過來,挨着馬脖子,仰頭望着他,那張平庸的男性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讓人骨頭酥軟的媚態。
這媚態,很是熟悉。
慕容佩眯起了眸子,沉沉地望着這張如今因這媚意而顯得男生女相的臉——這張臉的主人跟隨了他多年,如今,這臉沒變,主人卻是變了。
手勁漸漸加大,他眼裡積蓄着陰霾之色。
好大的膽!
她可真敢!
“嗯……好痛!”侍衛輕皺着眉頭,卻笑得媚眼流波,“殿下,奴家這麼辛苦不遠千里追隨你而來,你忍心這樣對奴家?”
“你做出這樣的事,還想讓我怎樣對你?”
侍衛踮起腳尖,低低軟聲道:“殿下是要所有人都知道,碧葉不僅殺了人,還剝了人家臉上的皮?”
慕容佩心中猜到她所做的事,可親耳聽到她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且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還是狠狠地加大了手勁。
殺了他的人,還剝了臉皮做成人皮面具,混跡於他身邊,他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這是怎樣不可原諒的疏忽。
僵持了片刻,他猛地推開碧葉,扯過繮繩策馬往前走。
她臉上披着的是別人的臉,是那些侍衛朝夕相處的同伴的臉,若是知道他們的同伴已慘死,自己每日相處的正是那個殘忍的兇手,會如何反應?
爲了不引起這些侍衛的恐慌與猜忌,這件事只得暫時先壓下,等日後再尋個合適的由頭讓“他”消失。
碧葉彎起脣角,她就知道,慕容佩不會對她怎樣。
她緩緩擺正神色,待擡頭時,臉上已恢復了尋常的侍衛模樣。
其他侍衛並未聽清他兩人說些什麼,見到慕容佩冷着臉,也不敢多話,朝碧葉狐疑地看了兩眼,跟了上去。
慕容佩沿着那波震動傳來的方向,冷着臉走在最前面,心情雖然欠佳,但雙眸不失銳利,在路上那些被野獸踩踏出來的痕跡上掃過。
如此衆多的數量……
他眸中的陰霾越發濃重,如此衆多的野獸,到底是如何跑到這圍場裡來的?
“嗬!這不是咱們的四殿下麼?”驀地,一道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