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意料之外的刺殺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在暴雨的沖刷下,甚至連痕跡也沒有留下多少,除了皇帝所乘的御駕上,那幾處被劍刺穿的殘洞,還有殘洞上殘留的血跡。
隨着黑衣人的離去,整個車隊都從驚懼的死寂中恢復過來,隨後便是一陣騷亂。
誰都想上前確定,皇帝到底有沒有遇刺。
若是真遭到不測,那大魏的天就要變了。
“瀾哥哥,你受傷了!”小白菜幾乎在黑衣人離開的一瞬間就衝了上來,剛纔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都沒露出過軟弱,此刻卻帶了哭腔。
慕容憐在香兒的攙扶下從桌子下爬了出來,有心想要上前問一問,看一看,然而看着雲微瀾挺直的背影,卻突然不敢上前。
連兩個孩子都能如此無畏,不顧生死,她一個大人卻如縮頭烏龜一般躲在桌下,只能接受他人的保護,這一刻,她爲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恥。
慕容丹定定地看了眼雲微瀾,突然往外走去。
“公主!”白煙帶着白露等人連傘都沒有撐,冒着雨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害怕得聲音都在抖,一擡頭正看到扶着破壁要下車的慕容丹,頓時喜極而泣,“還好公主您沒事,要不然……”
“要不然,你們都等着給本宮殉葬吧。”慕容丹面無表情地說道。
白煙等人臉色一白,霎時僵在那裡。
慕容丹看也不看她們,扶着車子下了車,誰知路面太滑,即使她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依然打了個趔趄。
“公主!”白煙連忙上前來扶,被她狠狠一把推開。
“滾!”
腳下本就溼滑,走路都要小心,更何況被這樣大力一推,白煙的身子立即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倒,倉促之間她抓住了車輪,最終纔沒有整個人摔倒以雨地裡,只是屁股着了地。
可即使如此,也是狼狽至極。
慕容丹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提着裙子扶着旁邊的馬車往前走,渾身被澆了個透溼,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體面。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扶着長公主!”白煙坐在水坑裡,喝斥了一聲,沒有回頭。
白露紅着眼睛,帶着幾名婢女小心地跟了上去。
眼裡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流下來,混着冰冷的雨水,白煙撐着車輪慢慢站起來,往臉上抹了一把——幸好,誰也看不出那是什麼。
“跟着這樣的主子,不好過吧。”落在身上透心涼的冷雨忽然一停,清清淡淡的聲音響在頭頂,“拿着吧,別人不珍惜,自個兒總得珍惜着自己。”
白煙猛然擡頭,看向站在車上居高臨下俯視着自己的那個人。
一身素淨的青袍,襯着一張同樣素淨如玉的臉,那人眉目清雋,容色淺淡,說着那樣的話,卻未見有半點施捨憐憫之色,漆黑清澈的眸中只有透徹世情的通達。
別人不珍惜,自個兒總得珍惜着自己。
只是這樣一句話,心中積蓄了多年卻始終被自己壓制並刻意忽略的情緒突然就衝了出來,猛烈得她幾乎抑制不住。
在那自私自利人情寡薄的皇宮裡,誰又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誰又曾關心過她好過不好過,誰又曾,珍惜過她?
“謝謝雲大人,您還是自己留着吧。”她聲音微啞,突然低頭快步走出了傘下,走入漫漫雨簾中,白色裙子後面那一片黃色泥漿尤其刺眼。
“她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小白菜將手裡的傘擋在雲微瀾身前,“瀾哥哥,你就不該管她。”
“是啊,難得發回善心,人家還不領情,真是沒面子。”雲微瀾不以爲意的調侃了幾句,捂着胳膊往外探頭,“這車子是沒法坐了,二公主,我給你找個車子去……”
遠遠地看過去,只看到皇帝的御駕邊黑乎乎的都是人影,也看不清文璟在哪裡。
“不用去找了。”一道珠白色身影忽然從車頂上躍了下來,輕輕落在她身旁,“前面的車子就是我們自己的。”
雲微瀾把視線往回收了收,才發現自己一直只關心着遠處,連前面是自家馬車都沒留意到。
再把視線往回收了收,落在面前的文璟身上,眉頭一蹙,“初一,拿塊乾淨的帕子過來,替你主子擦擦。”
初一不用她吩咐,早已找了帕子,快步走過來替他擦拭身上的雨水,只是全身上下都已溼透,根本不是擦擦就能解決的。
“不必管我了。”文璟只看着雲微瀾,不動聲色地擋住其他人的視線,拿開她捂傷口的手看了看,修眉微微擰起。
玉白的手臂上,一道傷口還在流着血,沾了血跡的金色烈日紋印更加絢麗奪目。
“王爺,我父皇情況如何?”慕容憐心中擔憂,忍了忍,還是急切地問道。
文璟將雲微瀾的衣袖再次遮了回去,並未回身,“無礙,只是受了驚,精神有些不太好。”
“真的?”慕容憐心中一喜,頓時長長鬆了口氣,雙腿一曲就要下跪,“多謝王爺出手相救……”
“二公主不必客氣,應該的。”文璟卻淡然打斷了她,“初一,你與小白菜帶着二公主去前面那輛車子歇息,有什麼需要你們伺候着。”
“是。”初一立即退到一邊,“二公主,請。”
慕容憐張了張嘴,想要問什麼,望着整個人都幾乎被文璟擋住只留了個衣角出來的雲微瀾,終究什麼也沒有說,低頭下了車。
猶豫着這個時候要不要去主子懷裡蹭抱抱的福來也被小白菜抱走。
“我們也走……”最後一個字還沒出來,雲微瀾便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人攔腰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