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柳絮絮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這會兒雲隱們都被花容整了一通,個個面色都不好看,一時之間竟無人發現她的動靜。
夜已深,涼氣下降。
蕭崢房裡的燈始終未滅,他收裡拿着書,時不時擡頭望了眼門口。
柳絮絮一直沒有回來。
這個女人,到底在打什麼歪主意!
他雙眼微微眯起,盯着門口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來人,掌燈,將公子昭給本將軍找出來!”
夜裡靜,鳥已眠,將軍府上空突然間透通了起來。
下人們提着燈,拿着火把,奔走在各院,每個角落都不曾放過。
蕭崢的臉一如黑夜一般,黑了個徹底。
花容不敢靠近他,始終都奔跑在尋人大部隊的最前端。
將軍府一亂,躲在暗中的柳絮絮大樂,若不是茅房的氣味實在太讓人難以忍受了,她還真準備在那裡蹲上一夜。
然後,等到天明瞭,再跳出來嘲笑蕭某人。
不過嘛,此時卻是個離府的好機會。
不過嘛,大門肯定是別想了,翻牆也不太可能啦。
所以,唯一能走的地方,就是某處的一個小門。
想當年,她可是毫不嫌棄的從那個小門裡爬出去跑掉了。
所以,這一次,她依然沒有嫌棄的再次爬了一回狗洞。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蕭崢?十大雲隱?切!不過爾爾!
等柳絮絮挪回紅閣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了。
華羽見她一臉疲憊的扶着腰走進來,頓時大吃一驚。
“公子,發生了什麼事情?”
“先不說了,我困死了。讓我先睡,誰都不準打擾。”說着,她就一個大大哈欠打了出來。
見她如此,華羽連連點頭,“好好好,公子快去睡吧。”
她本來想問莫離怎麼沒有回來,話都到了嘴邊,卻沒有問出來。
這一覺柳絮絮是睡得暈天暗地,她不知道整個將軍裡已經鬧得不開交了。
找了一夜,差不多都挖地三尺了,愣是沒有找出來人來。
蕭崢的臉已經不足以用黑來形容了,他捂着胸口,一臉頹廢,一臉無望。
花容慘白着臉,跪在地上,她的確是出主意讓公子躲起來,看將軍心急,然後公子就能看清將軍的心意了。
可是她絕對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公子不在府中了。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不足已彌補她犯下的錯誤了。
“將軍,花容願意接受懲罰,請將軍責罰!”
“將軍!”雲隱們齊齊跪下,“屬下願替花容受過!”
無論如何,公子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見的,花容的確是無心之舉,可是他們卻也失了職。
“關你們什麼事,誰要你們替!”花容白了他們一眼。
蕭崢面無表情,一字不語,緊緊捂着胸口,只是眼裡的驚濤駭浪叫人不寒而顫。
“好,好……哈哈……”他突然大笑,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悲悽。
“兩年前,她能走,兩年後,她依然能走……哈哈……”
“將軍!”衆人齊齊心驚。
“都退下。”蕭崢淡淡
說了一句,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將軍!”衆人臉色一白。
花容當機立斷,搶身上前將他扶住,“快去請大夫!”
……
今日早朝,蕭將軍告假,皇上細問才知蕭將軍舊疾復發,暈迷不醒。
蕭崢這一暈,是何等的大事,老皇上立即着人去靈隱寺尋靈清聖僧下山。
可是靈隱寺先前遭受一難,靈清聖僧早在寺中爲蕭將軍舊疾動力了內力之後,便閉關修行去了。
聖僧閉關,皇上着急,將御醫傾數派出。
一時之間,墨竹園裡站滿了御醫。
只是治病救急,並不是人多就可以的。
雲隱不可能人前顯身,花容急得都亂了,若不是葉倫抓着她,她早就跳出去了。
直到夕陽西下,始終吊着口氣的蕭崢這才幽幽醒來。
他臉色慘白,看到滿屋子裡御醫,虛弱地說了一句:“各位大人辛苦了。”
爲首的御醫客套道:“蕭將軍不必如此,我等奉皇命替將軍症治,將軍務必要好起來,大隅還需要將軍的扶持。”
蕭崢淺笑,“多謝皇上,多謝各位大人。蕭某已醒,並無大礙,各位大人辛苦了一日還是請回吧。”
說着,他便看了王管家一看。
王管家立即客氣道:“各位大人實在是辛苦了,將軍不便請身,老奴送各位大人出去。”
衆人也知蕭崢的舊疾棘手,讓他們束手無策,他這樣說也不過是給他們留下顏面。
見他已醒心中也有了決斷,衆御醫也不好說什麼,各自離去。
衆人一走,原本鬧騰擁擠的院子漸漸清冷了下來。
花容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將軍!”
“不必說了。”蕭崢疲憊地閉上眼。
“可是……”花容還有話要說。
“下去吧。”蕭崢已經不想再多說了。
他一手按在胸口,臉上的落寞與慘白,讓人看之不忍。
昨夜還一起煮着水餃來吃,這才一夜兩人之間便隔了萬水千山,她的面前始終橫着一條他邁不過去的河。
罷了罷了。
他苦苦一笑,緩緩閉上眼。
葉倫在暗中瞪了花容一眼,眼裡的責備不言而喻。
花容咬牙道:“你看着將軍,我去紅閣將公子請回來。”
葉倫微微一遲疑,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臥在牀上一動不動的蕭崢一眼,輕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當她飛速趕到紅閣時,柳絮絮已經睡得大飽,精力充沛地捧着她想肖想許久的醬肘子啃得津津有味。
“公子!”
“幹什麼!”突然冒出來的人,讓柳絮絮嚇了一大跳。
她下意識握緊手裡的醬肘子,差點就照着花容的臉蛋上扔過去。
“公子,請跟花容回將軍府吧。”花容懇求道。
“憑什麼!”柳絮絮瞪着她,好不容易跑了出來,再自動送上門去,豈不是蠢到家了。
“將軍他……”
“他?哈哈?他是不是氣得吐血了?”柳絮絮心中大樂。
她就知道,蕭崢肯定料想不到她能跑出來,這回估計慪得半死。
花容抿緊脣,肅然點頭,“將軍不僅吐了血,還暈過去了。”
“不至於吧!少誆我啊。”柳絮絮不以爲然地撇撇嘴。
“公子!”花容殷切擡頭。
見她一雙眼紅得跟兔眼似的,絮絮又嚇了跳。
“蕭某人罵你了?”
花容搖搖頭。
“罰你了?”
花容又搖搖頭。
“趕你走?”
“沒有!將軍既沒有責罵花容,也沒有要驅離花容。”她哽咽道。
“那你哭個球啊!”柳絮絮鬱悶了。
“將軍他怒急攻心,舊疾復發,吐血暈了過去,御醫都束手無策。”
柳絮絮怔住,不由放下手裡醬肘子,“這麼嚴重?”
“是!是花容的錯,不該鼓動公子這樣做。”
她也不過想讓公子暫時躲起來,好看清將軍的心跡,哪知公子居然不管不顧回了紅閣。
她這不聲不響的失蹤,一如兩年前那樣,怎麼叫將軍不痛心?
“那他現在怎樣了?”柳絮絮狀似不經意地問。
“御醫都沒有辦法,將軍只能硬挺。”花容道。
有這麼嚴重?柳絮絮臉上訕訕,心中卻不知不覺揪起。
她不至於能把他氣得吐血吧?怎麼隨便氣一下就吐血了呢?
“公子就跟花容回去吧!”花容又道。
柳絮絮本就只是爲了氣氣蕭崢,眼下形勢嚴峻,她也沒有真想跟他對着幹。
聽他都那樣了,她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過。
莫名的,還覺得有些心疼。
她想,這肯定是因爲自己把他氣是太狠了,心裡內疚才產生的心疼。
所以也就點頭答應了,她招來華羽交待了一番,便與花容一起回到將軍府。
哪曾想,她剛一踏進府中,迎面就招來了王管家的菊花冷臉。
他看到她就像沒看到了似的,雄糾糾氣昂昂從她面前一晃而過。
柳絮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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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必介意,老管家也是因爲擔心將軍,才怠慢了公子。”
回到將軍府,花容直接就隱了身。
此時,柳絮絮看不到她,卻突然聽到她的聲音,頓時嚇了一跳。
花容又說:“公子,將軍現在不在房中,他在翠雪院。”
柳絮絮這回比較淡定了,她僅是微微點了點頭。
想必他們雲隱之間也會相互傳遞的密語吧,不然她怎麼知道的這麼快?
想着,她轉了個方向,朝着翠雪院走去。
如果說墨竹園是因爲長了一片竹林,那麼翠雪院就是……其實壓根兒不知道它爲什麼叫翠雪院。
走進翠雪院,入眼的就是一方陌生的蓮塘。
這個季節蓮花開放還忒早了些,可是院子裡已經飄出淡淡的蓮香。
而那蓮塘邊上停靠着一隻無頂小船,船中斜斜地躺着一名白衣男子。
柳絮絮僅是遲疑了一下,就從容地走了過去。
她沒有上船,只是往那岸邊一坐。
細細斟酌了一番,才道:“聽說你吐血了?”
船中的人,閉着眼,沒有睜開,好像是睡着了沒有聽到一樣。
“聽說你還暈了過去?”她又問了一句。
風,徐徐吹來,她的話隨風帶走,好似近不了他的人,也入不了他的心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