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莉瑤這段時間,人是出奇恢復得不錯,其實這麼多年來,蘇晉庭做的很多決定,都是和簡莉瑤有關,他就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的,在意的人之一,現在想來,她把剩下的日子都留給榮驚,也不算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其實當初韋斯利醫生就和他說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絕對的事,很多時候,當你認爲一個人已經被病魔折騰的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其實如果病人的意志足夠堅強,也不是沒有理由戰勝病魔的,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就是人類。
所以蘇晉庭當時就已經理解,其實他的言下之意,不過在於簡姨的情緒是最重要的。
然後現在看來,簡姨留在榮驚的身邊,大概纔是她的歸宿,他們兩個人兜兜轉轉了那麼久,最後在死亡的面前,才能夠認清自己的心。
至於是好還是壞,他不過就是局外人,無權評價任何,只要是簡姨覺得好的,他自然就會支持。
“……我可能3天之後就會離開這裡,我相信榮驚已經和你說過了,但是走之前,我還想再見見盼盼,可以麼?”
榮驚確實是和自己說過這個事,蘇晉庭也料想到了,大概就是最近,他已經把之前要給自己的一些東西都過戶到他的名下了,和白家沒有任何的關係,那些,是他這些年來,在c市靠一些比較光明的手段賺取的資金和地皮。
蘇晉庭以前倒不覺得榮驚在這正當商業投資上挺有眼光。不過看到律師轉交給他的那些文件時,他卻是不得不刮目相看,如果當年他不是走了歪路,也許現在c市的半邊天,就是他榮驚的。
“當然沒有問題,簡姨,您看時間吧。”
簡莉瑤說:“今天晚上吧,我其實可以直接找她的,但是晉庭,我總是提不起這個勇氣來,晚上我就是想和她一起吃頓飯,不管怎麼樣,都希望她可以過來。”
蘇晉庭不難聽出簡莉瑤語氣之中帶着幾分懇求,大概是很擔心美盼會拒絕,他很快就寬慰道:“簡姨放心,我一定帶着盼盼過去。”
掛了電話,他將手機放在一邊,伸手捏了捏隱隱作痛的英挺鼻樑骨,想着晚上的一切,還是得推遲,正好放在邊上的手機滴一聲,有短信進來,蘇晉庭看了一眼,是鄭元林發過來的――
蘇總,一切都已經生效,證什麼時候給您拿過去?
蘇晉庭沉默了片刻,剛準備給個回覆,包廂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顯然是李凱森來了,他順手就將手機放進了衣服口袋裡,站起身來,邁開長腿就迎了上去。
………
***
寒冬已經過去,初春的嫩綠色漸漸就鋪滿在人的視野之中。
也許在喧囂的城市之中,你還不能夠給感覺到這樣的一片嫩綠的世界,因爲春季總是一年四季之中最短的,尤其是在南方,一個春季都可以讓你感受到一年四個季節的變化。
但是在這裡,春季的感覺卻是尤爲明顯。
因爲是靠海的關係,空氣特別的好,周圍種着的楊柳樹也都已經冒出了新芽,清晨的微風吹過來,楊柳枝一下一下的隨風舞動着,整個世界都是安靜又美好,有個中年的男人就坐在其中一顆楊柳樹下,手裡拿着畫壁,對着自己面前的畫板,描繪着此刻自己眼前所能夠看到的一片美好。
這條路上,在這個時間點,總是會有人散步,正好有兩個中年婦女過來,見到邊上坐着的男子,約莫40幾歲的樣子,可氣質卻完全不是這種小村子裡人的那種平庸,一看就知道,是從大城市來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只要是個女人,總是難免不了會八卦。
其中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拿着一口本地的口音,和對方說:“……這人,來了有段時間了吧?”
另一個齊耳短髮的女人很快就點頭,“據我所知有小半個月了吧?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不過倒是經常有見他坐在這裡畫畫,是個藝術家嗎?”
“藝術家個屁!我看就是得罪了什麼人吧?瞧瞧他這穿着打扮,每天都扣着帽子。你是不知道,那天我聽隔壁愛華說的,他剛過來這裡的時候,衣服上……嘖嘖,還有血呢,你說這種人留在我們村子裡,不會給我們帶來什麼災難吧?”
“……沒這麼嚴重吧?現在外面不是做什麼事,都得講那個什麼……法律嗎?何況我看他文質彬彬,你別嚇唬人。”
“嚇唬什麼呢?啊對了,我記得你兒子是在城裡工作的麼?讓他趕緊找找這號人,沒準還能有點線索,我們村子裡老住着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我晚上睡覺還擔心。”
“擔心什麼?切,還擔心人家晚上幹起什麼缺德事嗎?”
“……也不是這麼個意思,就是心裡總是不踏實,現在外面的社會多亂。”
“得了得了,下個禮拜我兒子會回家一趟,我到時候問問他。”
“這人來了這裡之後好像還沒有開口說過什麼,我懷疑是個啞巴。”
………
邊上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經過男人身邊的時候,小心翼翼觀察了一下他畫板上的作品,哪怕再是個無知的良家婦女,也知道畫得像不像,兩人都不由驚歎了一聲,似乎是想要打招呼,誰知道男人卻是忽然收起了手邊的東西,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
走遠了一些,確定那兩個女人已經不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之內,男人才重新坐下來,他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嫌惡,不過這次坐下來之後,他卻是沒有再打開畫板,而是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了一根菸來,點燃了之後,自己坐在海邊,靜靜抽着。
海風呼呼的吹在自己的臉上,大清早的,溫度還略偏低,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這會兒也覺得有點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垂眸一看,指間的煙有一半都被風給吹滅了。
他有些煩躁地將菸蒂丟了出去,對着不遠處的那一條長長的海面,嘆息了聲,臉上的表情,是風吹不散的凝重和複雜。
***
美盼在公寓等了小半個小時,終於是等來了崔之夢。
“要喝水嗎?家裡也沒有其他的飲料。”她站在冰箱門口,問外面坐着的崔之夢,最近人一直都在醫院,冰箱裡吃的東西也沒有了。
“不用了,你過來。”
美盼關上了冰箱的門,走到了客廳裡,被崔之夢拉着坐在了沙發上,“你臉色不太好,叫我過來,是因爲蘇晉庭的事?”
崔之夢是人不是神,當然不可能知道,美盼現在懷孕的事,只是她剛剛從厲承易那邊得到了那麼大的信息,她很自然就認爲,美盼這麼神色低落又滿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以爲就是因爲蘇晉庭和秦氏的事。
可她這麼一句話問出來,聽在美盼的耳中,似乎又成了另外一種理解——
她現在所擔憂的事,的確是和蘇晉庭有關,何況這兒荒唐的事,她也確實不知道應該如何啓齒。
美盼猶豫的這麼一個空檔,崔之夢就自動認定了,她肯定是因爲那件事,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我也是從厲承易那邊得知了一些情況,現在蘇晉庭應該是在厲承易那邊請人吃飯吧?你別太擔心,我想,你的男人這麼點問題還是搞的定的,不過秦家就沒有再找過你嗎?你媽……嗯,我是說秦媛,還有秦齊林,就覺得現在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你,沒有任何的問題?”
美盼一愣。
似乎是有些難以理解,崔之夢一下子說了太多的話,信息量還很大,她怔忪了好半響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什麼秦氏,秦氏怎麼了?”
她很快就想到,之前蘇晉庭還剛讓自己簽了很多的文件資料,都是有關秦氏的,難道是秦氏出了什麼事?
崔之夢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更是意外,“國寶,你不知道秦氏出事了麼?”
“出了什麼事?”
崔之夢這下是真的確定了,美盼是毫不知情,不過轉念一想,蘇晉庭瞞着她倒是很有可能的,只是秦氏不是和她息息相關麼?到時候出了什麼事,要真的需要美盼合作的地方,蘇晉庭還能瞞得住?
“蘇晉庭,什麼都沒有和你說過麼?”她試探性問了一句。
美盼早就已經急了,“說過什麼?秦氏怎麼了?”她想了想,低聲說:“幾個小時之前,他讓我簽了很多的文件,我之前沒有告訴過你,我爺爺不久之前,給了我不少的秦氏股份,但是當時他只是說,有這麼個需要,我並沒有想太多,何況那時候我爸的事讓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當時秦氏動盪就很嚴重,爺爺只是說把那些股份暫時轉到我的名下,能夠保住秦氏,我當然不可能拒絕。”
崔之夢忍不住犯了個白眼,心中忍不住把秦齊林那隻老狐狸罵了一千遍,臉上也沒什麼好表情,冷笑了一聲,“你爺爺倒真是個聰明的人,他一早就知道秦氏出問題了吧?不過就是想要通過你,讓蘇晉庭來接這個爛攤子而已,你說你剛剛簽了不少的文件,都是做什麼的?”
“股份,轉給了蘇晉庭。”
崔之夢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嘖嘖了兩聲,“國寶,蘇晉庭爲了你,把那個定時炸彈綁在了自己的身上,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