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瞪着一雙赤色的眼睛,在東方鳶柔面前來來回回地走着,嘴裡碎碎念道,“嗯……父王真是沒用!看看人家,一出生就已經化形完成了。”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父王沒有。他要是有,也肯定是假的,不然怎麼會被他小的給篡了。”見沒有人搭理,話嘮姬無初只能主動湊過來。“小子,出去了”拍了拍在發愣的王恕。
王恕愣了愣,弄明白姬無初的意思後,縱然仍有幾分不捨,最終還是催動夜魄,在虛空轉動了半圈,一陣眩暈和失重感後,回了朝雲國。
不過衆人再次睜開眼時,立刻就後悔了。
滿滿一排的青衫老頭,頭上頂着龍角,一個個冰刺滯留在身前,加起來少說也有上百個,強大而冰冷的感知鎖定了一行人,隨時準備發射。
“別動!來者何人?爲何要擅闖龍祠!?”爲首的一個稍微年輕點,約65歲左右的老頭質問道。
饒是姬無初反應迅速,立刻發現情況不妙,剛要用微風通知那位新來的小爺,不想耳畔已經傳來了最糟糕的答案。
“吾乃魔主少昊七子,帝嚳。爾等魔界賤民還不速速下跪!”小虎一下跳到王恕頭頂,傲氣道。
面對小虎“氣場十足”的表現,以及“憤怒的賤民們”鋪天蓋地的攻擊,姬無初和王恕腦中不由浮現出東方鬼雀那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這萬靈之鑰不會被那鬼婆娘動過手腳吧?不然差不多的東西,差距怎麼這麼大?”
思忖間,姬無初突然一把奪過小虎,往王恕懷裡一扔,接着一掌將兩人打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眼裡似乎還泛着淚光,道“別管我!帶着殿下趕緊走!”
他不說還好,一說,所有應龍族的人全把注意力聚集到了一臉懵逼的一人一虎上。十幾個應龍族老者瞪着一雙雙老花眼,將王恕團團圍住。
“僭越的下等族餘孽,哪裡走!”爲首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說道。
看着一排排圍住自己,哆哆嗦嗦站着的應龍族高手,再看看正在一旁偷笑的姬無初。王恕慢慢走到東方鳶柔旁邊,緩緩將小虎交了出去,轉身決絕地朝應龍族人說道“今日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否則休想碰殿下一下…”
姬無初面無表情地看着徒弟,嘴角不停地抽搐。這徒弟還真是得了自己“真傳”。這種情況本是避無可避,生死全部對方說了算。怎麼讓他們放過一行人,實力多少已經意義不大,唯有攻心。
魔族遵循自然法則,優勝劣汰,魔王的位置其實是一直在更替的。應龍一族即茫茫多的統治者之一,後來被更強的少昊一族打敗。那時候人魔兩界的【界門】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封閉,於是一族便被少昊流放到了人界。
應龍族的性格高傲異常,以前爲尊,看不起弱者。所以一旦某人表現出“忠誠”“堅毅”“強者意識”往往會得到他們的肯定;相反若是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反而會被認爲是‘賤民’,可以肆意指使,不值得結交。
所以姬無初在初步判斷出無法逃脫的情況下,立刻展現出他的大義凜然,護主以命。
而王恕也有模有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決絕更是擊中了應龍一族的痛點。當初在魔界時,應龍一族若是多幾個誓死擁護的手下,又怎麼會讓得少昊宮變?
果不其然,一個看起來七十來歲的老者拿着一杆比他還高的長槍衝到王恕面前,道“吾乃應循,應龍一族從來不以多欺少,如何稱呼?”
“張小明!閣下,請!”王恕正色道。看着對方眼神中的敵意被尊重取代,王恕在心裡爲自己的演技默默地打了個滿分。‘小命保住!’
完全沒有看懂局勢的東方鳶柔,抱着同樣莫名其妙的小虎朝一邊走去。
應循雖然身體“年邁”,舞起龍槍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刺、挑、掃、突,招招凌厲。
開打前,王恕又被姬無初告知不得使用【夜魄】和【泠月】,應龍族跟龍叔關係不太好,隨意喚出【泠月】怕生更多事端。無奈,只能赤手空拳與之搏鬥。如影隨形加上隨風身法,每次都能堪堪躲過槍擊和司機反打,倒也不落下風。
應循一開始驚訝於功法的神奇,同羊兄第一次碰上如影隨形一樣,吃過幾次不痛不癢的小虧,倒是把自己的好勝心給激出來了。龍槍招式本就大開大合,與人正面硬拼完全不虛,面對閃避卓絕的王恕,有種有力沒處使的感覺。
不過應龍族作爲魔界曾經的王族,自有其獨特的地方,戰鬥天賦奇高。僅僅二十多個回合後,應循對如影隨形慢慢習慣,通過改變自己閃躲的軌跡,或者迫使王恕第一個本體只能攻擊到後背、腿部等位置。對於龍族強悍的肉體,僅僅只有痠痛而已。這般本體第一擊後的幻影便成了擺設。有時甚至爲了搶攻,硬吃幾下幻影攻擊也無大礙。
試探結束,應循也亮出了些許底牌。應龍族在魔界本就擁有【坎水】的權限,結合冰棱、水牢、幻霧等坎水權限進行干擾和阻擊,龍槍再適時的予以殺招。王恕的速度明顯下降了下來後,開始有點招架不住了。
然後王恕做了一個事後令他無比後悔的昏招,索性將如影隨形融入到隨風身法中,開啓了完全躲避模式。
即和對付羊兄時的殘影類似。每次應循以爲擊中,實則只是駐留在原地的幻影罷了。其實是隨風身法的高階應用,提前預判對手的攻擊,利用殘影迷惑對方,實則本體已經不在原位。
面對如此新鮮的功法,應循忘記了自己抓人的初衷,沉浸在如何破招的的探索中,下手也刁鑽起來,發現就算自己用出了全力,只能傷敵,卻不能將對方拿下。
王恕這邊是有苦說不出,既然給對方留下了好印象,自己此刻便不能主動認輸,一定要撐到對方“滿意後”主動放棄才行;或者實在沒有辦法,尋找一個時機,受一個“無法再戰”的“重傷”。
貿然放棄不但會前功盡棄,還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哪知對面這蜥蜴男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總算數百回合後,應循停止了攻擊。神情複雜地看着王恕。王恕身上多處被龍槍擦過,剛買好的衣服已然大半都染成了紅色。
應循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要想打敗而不殺死眼前的少年,依自己目前的狀態怕是有點困難。
看着眼前不到二十的少年,應循震驚不已,縱然因爲“對王恕的態度和人格”很是欣賞,故而所有保留,可對方竟然能僅僅靠武技撐到現在,看得出已經非常虛弱,氣喘吁吁,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畏懼和退縮。
放至整個應龍族,怕是也少有。
‘爲了保護其主,竟能堅持至到這般地步!’‘好個忠貞的臣子,哦不,就算收之爲眷族都不爲過’周圍的應龍一族紛紛說道。
然而不多時議論便改變了方向,“不過這少年的身法着實詭異,我認爲應循應該多用水牢,困住對方,這樣纔有制勝的機會”
“不不不,我認爲,應該將地面完全冰住,讓對方失去立足”
“老頭我覺得,應該利用我族的空戰優勢,對地面大範圍攻擊!”
姬無初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聽着應龍一族的評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使用風使偷偷跟王恕說道,“哎呀,以前忘記跟你說了,應龍一族除了高傲,好勝心那也是無比的強!不徹底打敗,他們是不會罷休的。乖徒弟加油,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聽到姬無初幸災樂禍的話語,王恕頓時整個臉變得鐵青,落在應龍族人眼中,那便是“不死不休,以命相搏”,對王恕愈發敬佩。
眼見久久不能拿下王恕,周圍的族人議論聲逐漸傳到應循耳朵裡。
“要是用我的辦法,不用十個回合,早已將此子活捉!”
“用我的不用三個呼吸就能拿下!”
應循聽後立即耷拉下臉來,朝旁邊的吼道,“吵什麼吵!你們在打我在打?”,然後轉過頭看着王恕,再次攻來。
王恕此刻心中真是萬馬奔騰,自己也受了這麼多傷,甚至有些還是故意湊上去的,對方意思意思然後放人不就好了,到時候自己再聲淚俱下,演一出生死離別,簡直完美!
哪知應龍一族這麼不開竅,明明小虎跟東方丫頭完全不設防,隨便派個人去抓住然後走人不就好了!
到時候,師徒二人暗地裡操作一番,設法救出二人。對於力大無腦的應龍來說,那可真是防不勝防。
王恕明顯是小瞧了應龍族的自負、自傲、以及愛鑽龍角尖。以致於應循將應龍一族的所有辦法都用了一遍,好幾次王恕都想假裝中招,倒地不起,偏偏這幫應龍族的人想得太過實在又兇險,加之隨風身法雖能預測,卻也需等攻擊較爲臨近時方能感知。這樣一來,留給王恕‘摔倒後無法戰鬥又能碰巧活下來’的機會着實不多。
大約試了幾十種辦法,仍舊不能將王恕正面拿下。王恕第一次對自己保命技能欲哭無淚。應龍一聲嘆息,將龍槍橫放,道“小明兄弟功法神奇,確實憑我現在的狀態無法全然想出對策,怕是......”
應循話沒能說下去,活捉沒希望了,那麼就只能用幾個必死的殺招,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不如讓其他人來試下...
“我族得天獨厚的天寒陣,定能與之一戰!”此時不知龍羣中何人發出的這個聲音,引得應循神情爲之一愣,隨即轉向驚喜,繼而猶豫...
王恕依舊保持着自己完美的演技,乘人不注意,偷偷瞄了一眼姬無初。姬無初似有察覺,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有閃光從其間反射出來,並學東方鳶柔的樣子,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
對於這排牙齒,王恕無比的熟悉,回想七歲那年...
姬無初帶着王恕來到一間人身鼎沸的房間,裡面各式各樣的人,手裡拿着剛剛從酒樓訛來的銀子,大把大把地往桌子上一個個格子裡扔。有個人手裡拿着一個木盅不停地搖啊搖,說着“來來來,買定離手,希望我有~”
一會兒功夫,姬無初便耷拉下來,帶着小王恕無精打采地走出房間。突然,姬無初眼前一亮,帶王恕走向房間的另一側的小門,敲幾下後,出來了一個精瘦的單眼老者。
兩人經過一番實質有效的交談後,姬無初朝王恕這邊露出了這個令幼小的王恕難以忘懷的笑容。之後兩人回到房間,小王恕被姬無初一把抱上桌,往一個字裡放。“10兩!買大!”
四周的人張大了嘴,像看瘋子一樣看着姬無初,忘記了要扔銀子。
先前因王恕太小,身高夠不到桌子,無法瞭解實際情況。
現在看得真切,那個搖盅的人最後把盅往桌子上一拍,拿開後,裡面是三個篩子,上面各是1、2、3個點。
“開...”擲骰子的那人愣愣的說道,機械般的移開了骰盅。
看到點數的姬無初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癱坐在地上,而王恕則被那個精瘦的老頭帶走,說道,“你叫王恕是吧,恕兒乖,跟着你那沒用的師父還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叔叔先帶你到望春園裡的嬤嬤那把身子洗一下…”
王恕的思緒被一聲龍吟所打斷,跳回了現實,此時的應循周身泛着藍光,目光凜冽,“小明兄弟要小心了,此招老夫自身都控制得不是很好...”
王恕張着大嘴,眼睜睜地看着天空一聲巨響,應循的臉頰、手臂、小腿等一部分皮膚變成龍族特有的鱗片狀,咬破自己的手指,將深藍色的血液塗在龍槍上。然後向上一指,隨即一條約10丈長的冰龍從槍頭飛了出來,朝上飛去,並半空形成了一道方圓幾十丈的法陣,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迅速將冰龍湮沒。
一股威壓無形的自雲層間透出,一滴雨滴落在了王恕的臉頰,隨即雨來越多,三息的功夫便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逐漸冰冷,最後竟形成了根根冰刺,鋪天蓋地的落下。
看着漫天的冰刺,姬無初嘴角的笑意更甚,“這就對了,除了我姬無初的手段,其他沒有死亡恐懼的招是激發不出這小子潛力的。”
飛在半空的應循顫抖着向下一指,冰棱下降的速度快了5倍不止,並隨着手指指向,攻擊會變得更加密集。
王恕迎着如末日一般的景象,渾身緊繃,忘卻了一切,全身心的對抗起這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