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這樣!”“抓住他!”一向不擅於思考複雜問題的夔牛族人已經把一族接下來的命運拋在了腦後,
或者說,夔武的貿然出手增加了意料之外的因素,使得本就腦子不靈活的夔牛族人暫時放棄了思考。
因爲唯有眼前的、激烈的、明顯的戰況才能讓他們暫時忘記內心的恐懼。
另一側的夔音看着眼前的戰局,眉頭緊鎖。感受到身上熟悉的力量正逐漸消失,轉而出現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這到底…”
“任何人都不可能沒有目標地活着,更多時候,不是真的在意一直仰望的目標,而是需要一個目標去仰望,僅此而已。”玄青抱着應循出現在了夔音身後,應循將目光移向遠處,看着夔武身上灰色的光芒,繼續說道,“一如你現在看到的,失去了你,他們依舊可以找到一個【託付】來扛起一族的責任。
而他們,只要仰望就可以了”
‘除了跟着【別人】一塊活,有沒有想過其他的方式?你不去試下,怎麼知道沒有?’王恕的話縈繞在耳邊,夔音此時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從小,天賦異稟的他,不知何時開始擁有了除艮山外的力量,五歲可碎巖,十歲力萬鈞,十五過天劫,二十已通靈,被稱爲一族的希望。
終於有一天,他也如那些去而難再復返的“前輩們”一般,出谷去爲一族【榮耀】而活。
命運對他還是不錯的,機緣巧合下,成爲了太乙八仙之一,以及第一個回谷的人。一族的人歡欣鼓舞,以爲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外人的眼光會因爲夔音的身份而改變。
可是夔音有時候會想,這真的是他們所想要的嗎?
夔音成名後,做了些事情,想要【改變】現狀,讓外界與族人接觸。可是族人自卑、自鄙又固執,認爲“罪人之後”會被‘外面的人’所唾棄。就連善意的靠近都被他們當作是外界的【憐憫】。爲了抗拒這種【憐憫】,就產生了“其實一羣人在谷裡待着挺好”的想法。
發覺再次被【孤立】的他們繼而又希望有人可以帶給他們【改變】。
周而復始…
朝雲一戰目睹了強大如應龍一族,固步自封至逐漸沒落後,回觀夔牛一族,夔音隱隱約約明白,族人需要的不是【尊重】,也不是被這個世界【原諒】,而是學會去正視和接納這個世界中的自己。
他們呀,是希望做出改變,卻又害怕改變的、自相矛盾的一羣人。
更爲可笑的是,爲了不去改變,他們寧願選擇欺騙自己。一如此刻的夔武一般,去“揭穿真實的謊言,讓夔音活着”,這樣他們就又可以將自己所有的【期望】託付給一個人而不用自己去承擔責任。
他們其實一點都不傻,甚至有時候看得較一般人要多,只是一個個都害怕站出來,成爲那個【希望】。
殊不知,越是沉寂,越發畏縮。
戰況並沒有因爲夔武得到的力量而發生太多變化,艮山偏重防禦,攻擊也就比巽風高上些許。
夔武武技也就比一般的艮山族人高出一點而已,即使加上夔牛族的【願力】,不用顧及力量的損耗,肆意地使用大範圍地攻擊也並沒有決定性的作用。
面對地面上毫無停歇的石棱突刺,王恕本可以隨意地使用新獲得的巽風,飄至半空。可還是堅持用隨風身法左支右絀地躲避着攻擊,甚至連如影隨形都沒有使用,純粹地被動着在躲避而已。
夔牛一族沒有什麼心機,夔武剛纔過於恰到好處的言行,還有獲得力量那一瞬間欣喜的表情,恰恰表明了他與王芯的關係。
'唉...這老姐...就是喜歡玩弄人心呢...'
王恕之所以沒有下狠手進行攻擊的原因,不單是因爲對方的防禦太高,攻擊未必能有多少成效,更是爲了讓夔音看清些東西,以及給他一點時間考慮。
讓他看清夔牛一族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另一側,東方鳶柔皺着秀眉,一手食指抵着下嘴脣,一手抱着小虎呆呆站在谷口的石碑前。
“恕哥哥讓我過來拿石頭,可是這麼多石頭,到底是哪塊呢…“
“笨蛋,當然是艮山珠!”小虎起身跳到地上,在石碑前來回踱步。
“可是這麼大,要怎麼拿回去呢…小虎你有什麼好方法不?”丫頭指着石碑,說道。姜離的萬靈之鑰被另一個鬼雀人格佔據,丫頭也受到了一些啓發。憑着微弱的感應,逐漸鎖定在石碑上。
昨天王恕回來後,憑夔音一句‘看到門口的石碑了麼?’,猜測艮山珠可能在石碑附近,然後丫頭就說,“對呀對呀,那塊石碑好漂亮的,裡頭還會發光,原來恕哥哥是要找那個呀?“
“嗯哼,其實我昨天也發現了,只是當時被那羣無禮的亂臣賊子給氣糊塗了,竟然不出來接駕“小虎適時地出來補了一句。
……氣得王恕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派這兩位“目光如炬”的好夥伴過來取艮山珠,而他則想辦法拖延住艮山一族和王芯。
“呃…這個…笨、笨蛋,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怎麼當我的臣子!還不趕緊給我想辦法把這石頭變小!”小虎故作生氣道。
“呃…這個…”東方丫頭痛苦地雙手虛握成拳,指節抵住兩側的太陽穴。
突然一隻玉手輕輕拍在丫頭肩膀,“小丫頭,什麼事情這麼不開心,告訴姐姐,指不定可以幫你哦?”
小虎看到眼前突然出現,又笑意盈盈的女人,雖然女人看不出有什麼惡意,可是自己看着她,就是不舒服,沒來由地低吼起來,“惡!…”
“小虎,乖…”東方鳶柔走過去摸摸小虎的頭,然後把它抱在懷裡,“不能沒禮貌!”
“惡!…”東方鳶柔抱着小虎走到突然出現的女人面前,隨着距離的拉近,小虎越發抗拒,甚至隱隱有點懼怕。
“嘖嘖,敏銳的小傢伙”女人小聲說道。
“姐姐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清…”
“哦,沒什麼“女人依舊微笑着,繼續道,”小妹妹是不是要把這塊石頭拿走呀?“
“對呀對呀,恕哥哥派我過來拿走艮山珠,可是…可是我要怎麼拿呢…”東方鳶柔回頭望着石碑,一臉沮喪。這算是她第一次被安排任務,出發前信心滿滿,發誓一定要成功的…
看了看東方鳶柔,儘管丫頭比起女人來還要高上一些,女人還是伸出手,像安慰孩子一般,輕輕摸了摸丫頭的頭,然後走道石碑前,“知道嗎,再堅硬的東西,如果內部出了差錯,便一碰就碎。有些東西雖然看似完整,其實卻是可以被分割成不同的部分“
說完,女人用食指在石碑上劃了下,產生了一道裂縫,裂縫又迅速拓展到了石碑邊緣,“它們雖然原本是一塊,但是一旦分割開來,各自的便有了各自的命運。“
說着說着,食指繼續在石碑隨意划着,每劃一道,石碑便多一道貫穿整體的裂縫,“可是人啊,總喜歡把自己想象出的【虛無之物】賦予到實體上,分割後的石頭本還是石頭。一旦有了【完整】這個概念,分割開的石頭也就成了【碎】石,成了【遺憾】”
“轟~”最終,石碑倒塌,碎裂一地。
女人隨手拿起一小塊碎石,拋給東方鳶柔,”丫頭你明白嗎?“
東方鳶柔丟下小虎,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下飛來的石塊。擡頭看時,女人已經走遠了。
“姐姐…”
“那【完美】的東西就沒有【遺憾】了麼?難道就不會因爲【完美】沒有遺憾,而成了【遺憾】了呢…”女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東方鳶柔轉過身,朝谷內女人消失的方向看去,陣風吹起飄揚的長髮,片刻,復又垂落下來。
遠處原本碎裂成堆的石碑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位艮山族人的雕像,比一般族人要高了兩倍不止,斷了一條腿低頭坐在那裡的樣子。
東方丫頭手裡的石塊發出光芒,逐漸化作一個石頭做的牛蹄。拿着縮小版的牛蹄走到雕像面前,“呃…小虎小虎,這個是這位叔叔的麼?”
“笨蛋,這腿就是艮山珠!夔牛當年戰敗,自斷一足歸還了屬於三界的艮山珠。走了,回去交差了。“小虎打量了一眼丫頭,說出萬靈之鑰給出的訊息。回過頭眯起眼睛看向女人消失的方向,轉身離開。
夔牛戰敗以及斷足的事情即使沒有萬靈之鑰,稍微調查下還是知道的。問題在於,王恕昨天也是從夔音那句“看到谷口的石碑了麼?”猜測出艮山珠可能在石碑裡。所以纔派了兩位擁有萬靈之鑰的人過來,畢竟萬靈之鑰是每個界層的界王獨有的東西,指不定會對艮山珠所有感應。
那女人怎麼知道的?爲什麼要說那種話?
“這位叔叔,我們用完了就把腿還給你嗷…”東方鳶柔朝雕像彎腰一拜,看了看,小跑着跟上了小虎。
另一端...
“住手!”夔音從陰影走了出來,來到衆人面前。
夔武聽見後便停手了,“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夔武這句確實是發自“真心”。夔音的出現,意味着夔牛一族有了替罪羊,屆時,夔音定會爲了族人獨自一人抗下,而之後夔武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族長了…
嗯,起碼夔武是這麼認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