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啓明就這麼騎着自行車帶着遠道而來的齊雅婷離開了學校,這一切都被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胡雪怡看在眼裡,她原以爲會來哄自己開心的趙啓明,竟然堂而皇之的和另一個女孩子走了,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心裡感到一陣刺痛,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下來。
趙啓明如果這時候回頭看一眼的話,只怕一顆心都會蹦出來。誤會就是這麼產生的,電影中戲劇性的情節其實也經常發生在生活當中,只不過看你有沒有留意罷了。
“說真的,其實我很佩服你……!”齊雅婷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邊吃邊說。
趙啓明謙虛的笑了笑:“別埋汰我了,我連你一半都不如。”說着他給齊雅婷倒了杯飲料,把自己的杯子也滿上。
齊雅婷顯然有些餓了,手下毫不留情地消滅着盤子裡的炒肚片和魚香肉絲,好像跟它們有仇似的。大排檔炒的菜其實都不怎麼樣,可她卻吃得津津有味:“你是想說上次掛牌收票的事吧?其實那也是沒辦法,當初我並不知道你們正在收《蘭花》,但是我們家手裡能動用的資金已經不多了,爲了使市場儘快火起來,我就在攤子上掛了個高價收購的牌子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趙啓明詫異的問道:“沒錢怎麼收?要是人家拿貨來賣給你,你能不要嗎?”這可不是個好主意,在交易所裡非常影響信譽。
“我爸那幾天剛好去湖南收票,人家拿着票來賣,我就推說爸爸去外地了,價錢的事情我不懂,然後就這麼擋了幾天,大家看我年紀不大,也沒人跟我較真。原本我打算價位升到50塊就出手的,但後來的行情跳得很厲害,看情況根本用不着我再推波助瀾,於是就把版子摘掉了,等着你們炒。”齊雅婷簡單的解釋了一番。
原來也算不上什麼高招,趙啓明弄明白之後在心裡笑了笑。可細想來這招還是挺管用的,掛個高價收購的牌子,對市場裡其他人心裡造成的影響是無形的,即使弄不清齊家是否收得了,也無疑起到了增強衆人自信心的作用,這等於是在火上澆油。
“還是你厲害,這麼偏門的方法你也能想到。”趙啓明恭維了一句,這句話他可沒摻水。
齊雅婷這次聽了他的誇獎顯得很開心:“我也只是想到哪做到哪,不像你們都是有計劃地幹。對了,下一步你打算幹什麼?郵票市場不可能一直都這麼火呀,聽說最近上海股票交易所掛牌了,我想去試試,你有興趣嗎?”
趙啓明搖了搖頭說道:“淮南有家藥廠請我去負責銷售,現在還在接受培訓,我想試試在新的行當發展發展,股票這東西我一點都不懂。”他不想對這件事情有所隱瞞,在齊雅婷面前沒有必要的謊言只會使自己陷入困境,他也希望通過這個消息使齊雅婷不再把自己當成同行,免得又搞出什麼亂子來。
齊雅婷聽到這個消息,顯得有些失望:“是嗎?不過以你的能力,銷售的工作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只可惜我們不能在股票市場上合作……”
一般人如果聽說有哪個廠家居然聘用趙啓明這個年紀的小鬼搞銷售,不目瞪口呆纔怪,可她卻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爲不能和趙啓明合作感到失落,這種態度再一次暴露出她的思維超出常人的地方。
趙啓明並不感到意外,如果說齊雅婷聽到這件事表現出驚訝的神情,他也就不需要再跟她耗下去了。
他問道:“你們在交易所有攤位,依你看目前郵票市場火爆的勢頭還能維持多久?”
齊雅婷沉吟了一下答道:“嗯……,從外地涌向上海的郵票炒家一直都不少,看情況今年之內應該沒問題吧。你有什麼看法?”她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究竟自己估計的准不准她自己心裡也沒底,趙啓明的疑問也正是她想要弄清楚的。
趙啓明擺出個思忖的樣子:“這個嘛……,我也拿不準,跟你的看法差不多。”他心裡偷偷一樂,這次終於不那麼被動了。
“今後炒郵票咱們一起聯手好嗎?我們家的資金不是很多,我一直想找人一起做,但是沒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郵市裡的人都是各幹各的,連我爸都不願意跟別人聯手,……”齊雅婷流露出對這些成年人的失望,他們太保守了。
而她的心裡卻緊張起來,和趙啓明合作纔是她這次來淮南的真實目的,如果他答應了,就意味着以後兩人可以經常見面,也就有了在一起交流的機會……
趙啓明打心眼裡防着她,跟防賊似的,和這麼精明的人在一起做生意他可受不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即使沒有發生《蘭花》這件事,趙啓明也不一定會接受這個請求:“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要大家都同意才行,你也知道咱們是合作生意,他們又都是大人……”他苦着臉一腳把這個難題踢給李胖子一夥。
“先說你答不答應,張老闆那邊不用管。”齊雅婷目光中滿含着笑意,嘴上卻緊盯着不放,她纔不會跟着趙啓明的思路走。也怨不得這個精明的小壞蛋不願意跟自己說實話,上次的事情確實影響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錯過上次接近他的大好機會,再想挽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了,這都要怪自己那個不聽話的老爸,趁着自己不在一意孤行,害得自己大老遠地跑來,還要費這麼大的周折。趙啓明可是個比泥鰍還要滑的傢伙,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因爲他這麼有特點,自己也不會對他有感覺。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笑得趙啓明心神不寧。
“這……,我自己倒沒什麼意見,人多力量大嘛!”趙啓明陪着笑臉,他看出齊雅婷一心想摻和進來,不過他有自己的打算。
趙啓明並不是怕她坑自己,只不過他從內心深處不願意和這種與自己類似的人打交道,需要提防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決定嘴上先答應她,然後回頭就打電話給上海,如果齊雅婷打着自己的旗號去跟他們談合作,一定要嚴辭拒絕。
齊雅婷抿起嘴角,眨了眨眼睛,一雙明目在燈光的輝映下忽閃着耐人尋味的光芒,對於她來說,有這句話就足夠,只要趙啓明鬆了口,其他人對自己來說還不成什麼問題。
吃完飯,趙啓明陪着齊雅婷回旅館,人家遠來是客,他心裡再不情願,這點紳士風度還是有的。
齊雅婷坐在自行車後面,北方春天的晚風吹在身上乍暖還寒,可心裡卻是暖暖的。她是上海外貿學院經濟管理系的學生,剛入學不到一年就成爲學校的知名人物,不僅相貌甚稱上乘,而且氣質出衆,在幾次校際的辯論大賽上帶領校隊獲得過優異的成績,從而打破了“高校無美女,美女無才女”的傳統口號。
校園裡不甘寂寞的狂蜂浪蝶們成天圍着她轉,這也難怪,在當年的名校裡,遇到個才貌雙全的異性,其機遇等同於在沙漠裡遇到只北極熊。聰穎而靈動的齊雅婷對這些傢伙一概不理不睬,被他們逼急了就告訴輔導員、系主任,對那些以權以利相誘的低級手段更是嗤之以鼻。
直到有一天她在郵票市場見到了趙啓明,立刻被他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氣質深深地吸引,她感覺到這個少年正是自己等候已久的人。那與生俱來的傲氣和高度敏感的思維溶合在一起的氣質,還帶着一絲狂放不羈,令她怦然心動。
一向自視甚高的齊雅婷第一眼看到趙啓明,幾乎就喜歡上這個男孩子,儘管他比自己年紀要小。
車後的齊雅婷的心裡此刻也被這春風吹得漾起漣漪,整個世界都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她過去也曾經搭過男同學的順風車,可現在這種感覺,卻是一股軟軟的甜蜜,在她心間徜徉着、流轉着,若隱若現。
看着趙啓明略顯瘦弱的背影,她收拾起自己紛亂的心情跟他搭起話來:“你在學校裡好像很有名呀!今天我去年級組辦公室隨便找了位老師打聽你,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直點頭,把我帶給你們班主任。”
初春的夜晚帶着寒意,齊雅婷借勢稍稍向前靠了一點,讓趙啓明的身體給自己擋點風寒。這個動作讓趙啓明感覺到兩個人的身體接觸在一起,雖然都隔着衣服,還是讓他心中一蕩。
“可能是那位老師剛好認識我吧……。看你的年紀好像比我大一點,已經上大學了吧?”趙啓明習慣性的轉移了話題。
齊雅婷答道:“是的,我學的是國際貿易專業,今年大一。”
趙啓明側着臉問道:“哪個大學這麼好?大一就可以隨便請假不用上課?”他想探探齊雅婷的底。
可惜他的這點小心思在人家眼中幾乎透明,齊雅婷輕笑一聲道:“你想知道……?不告訴你!”她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讓的音色稍顯低沉,隱約透着誘人的神秘。
趙啓明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聽着這句話就有點犯暈,媽的,真厲害,居然會迷魂大法……,他不敢再和齊雅婷搭話,腳下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身後的齊雅婷似乎覺察到他的緊張,臉上露出了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兩個人交往最重要的是感覺,有感覺就說明觸動了對方的心,哪怕只不過是一點星星之火,也足以燃起燎原之勢。
好在趙啓明沒看見,不然肯定會被她的表情給嚇到逃離地球。
趙啓明把齊雅婷送到旅館才鬆了口氣,回家的路上他仔細回味自己剛纔的表現,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當他似乎要抓住點感覺的時候,身上的尋呼機震動起來,是上海的電話,趙啓明不敢耽誤,急忙找到一間公用電話亭。
“楊叔叔,找我有什麼事嗎?”趙啓明問到。現在不是約定的聯繫時間,這時候找自己肯定有事情發生。
“啓明,這兩天你見過劉光偉嗎?”電話那邊的楊君筱顯得有些焦燥。
趙啓明對他的這句話感到很奇怪:“沒有呀!他不是去湖北收票了嗎?”
楊羣筱答道:“已經三天了,說好每天通個電話的,但這傢伙這幾天沒跟我們聯繫過,打尋呼也沒人回……”趙啓明聽到這,心裡一陣陣發緊,看來事情有點不妙。
在拋售《蘭花》的後期大家一致決定,下一把同時炒兩個品種,經過品種篩選,選出一九八四年發行的生肖票《甲子鼠》,和上次的候選小型張《曾候乙編鐘》。可惜的是最佳品種《木蘭花》在《蘭花》的帶動下也漲到30多塊,趙啓明沒能來得及動手,只好退而求其次。
在資金回籠之後,劉光偉和黃胖子就動身了,按着上次的路線展開新一輪的收購,楊君筱大病初癒,和張至誠留在了上海。
李胖子和劉光偉離開上海的日期趙啓明知道,幾天裡不聯繫,無非是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出了意外,二是他把張至誠和自己交給他收票的錢卷跑了。
“後來你給他打過款嗎?”趙啓明問道。他一向每次各給二十萬給他們兩人,等收到的票發回上海,再打二十萬過去。這次是楊羣筱幫自己管事,他只是離開上海之前交待楊君筱一次最多給他們二十萬,後面的事情趙啓明自己也不清楚。
“他走之後的第四天打電話向我要錢,我按你說的在他賬戶裡存入二十萬。他會不會……”楊君筱心裡最擔心的就是劉光偉私吞這筆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真是沒臉再見趙啓明這個晚輩了,加上走之前帶上那的二十萬,可是四十萬塊錢呀。
聽完這句話,趙啓明頓時頭暈眼花,險些摔倒在地。這傢伙卷着自己的錢跑了,真他媽的大意呀!這個狗孃養的劉光偉一定是覺得楊君筱不懂行,才下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