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有迴音，在耳邊嗡嗡迴旋。
楚思九的神情有幾分忡悵，眉頭微蹙，心裡想的是當初父親在大殿之上聽到判決時，也是這般情形吧。
幾個太監一擁而上，便欲扯她起身。
“不要碰我。”她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皇上，這幾個丫鬟都是無辜的，您大人大量，別難爲她們。”她盡人事，聽天命。
春環和梅朵都忍不住，伏在地上小聲地哭起來。
楚思九眸光溫潤地看着她們，這一世能遇上，便是緣份。
我去領那一碗孟婆湯，你們要好好生活下去。
緩緩地站起身來，腳有些麻。也不管這裡是皇宮大殿，她輕輕地跳了幾下，淡聲道，“我自己走。”
好歹投生於權臣大族，氣節還是要的。
東方歸一眸光冷峭地看着她，淡聲道，“這幾個丫鬟沒有犯罪，朕會放她們出宮。”
楚思九脣角莞起，行出一個標準的貴女禮，“謝皇上。”
她轉身出去，肩背挺直，步伐沉穩，從容地走出大殿。
福海看傻了。
他長年居於宮中，算是遍閱美女，嬌的媚的俏的倔的，什麼品種沒見過？卻還是頭一回見到楚思九這樣的。
她有一股超脫於凡塵的淡定。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有理說理，無理也不鬧騰。
重點是，死到臨頭了，她還會顧着下人們的安危？
特別的……善良，又有骨氣。
之前真是看走眼了，難怪肅王爺拿她當寶，肯爲她做那麼多。
心中不忍，又怕東方昊與他秋後算賬。東張西望地看向殿門，話說，這幕戲都到尾聲了，肅王爺您怎麼還不進來救場？
對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男主出來拼命的嘛。怎麼還不冒頭？包括男二，都幹嘛嘛嘛去了？
……
男主東方昊，被皇后攔在中途。
韜光養晦十幾年的皇后，也是隻藏拙的，她料想到東方昊必然會來救，帶了一大羣人，在去承乾殿的必經之路上閒溜達。
果真讓她截到了。
“昊兒，你怎麼來了？”她一臉驚喜，帶了一衆宮女迎上前去。
聰明的還有更聰明的。
東方昊見皇后過來堵截，本來還不確定地點，此刻頓時清明。
阿九在承乾殿。
“母后恕罪。”扔下一句話，他施展輕功往前衝去。
拐過一個彎，見到那五個丫鬟神情破敗，哭哭啼啼地過來，後面還跟了好幾個太監。
心知不妙，他現出身來，大聲道，“如何？”
梅朵看到東方昊出現，便如見了救星，哭叫着奔過去，“王爺，夫人被判杖斃，已經去了半刻鐘。”
東方昊勃然變色，眸中掠起寒芒，整個人便如閻王附了體，陰森冷鷙。他知道皇宮的懲戒房在哪裡，一個扭身往側面躍去。
身後傳來皇后暴怒的聲音，“把這個小丫鬟拖出去沉湖。”
東方昊心頭凜起，卻沒有轉身。
小丫鬟忠心耿耿，他會給她風光大葬，並且善待她的家人。
……
懲戒房裡，楚思九已經捱到了第三板。
因爲她判的是杖斃，執刑的太監不惜力氣地下手，早死早收工。
“啪”又一拍下去。
楚思九氣若游絲，皮開肉綻的感受，真TM的華麗。沒意外，十板內就可以將她送去西天了。
挨第一板時，她還對東方昊抱着一絲希望，指望他腳踩祥雲，如天神般降臨，救她於水火之中。
三板下來，她徹底死了心，死得太快，等不着了。
不過五板，她便踏踏實實地暈過去鳥。
……
說時遲，那時快。
東方昊衝進了懲戒房。
看到血肉模糊的楚思九，他肝腸寸斷，整個人象是被抽去了骨頭，腿跟都軟了。
只一瞬，他身形暴起，眼瞳閃着紅光，便如死神附體一般，大殺四方。懲戒房的太監無一倖免，均被他一招斃命。
半伏在楚思九的身上，手指抖抖地探向她的鼻間，喉嚨緊得一塌糊塗，“阿九，你別嚇我。”
一滴淚落下，浸潤着楚思九的肌膚，又緩緩地吸收進去。
探到呼吸的那一瞬，他心跳止了一拍。情緒大起大落，倏乎之間，從地獄躍入了天堂。
抱起楚思九，便欲奔去找太醫。
哪裡知道，懲戒房已經被團團圍住。
這裡是皇宮，動靜這麼大，哪裡瞞得過皇帝的耳目。第一時間，便下旨調派出大隊的御前侍衛，守住出路。
福海這隻苦逼貨，又被皇帝派出場。
“王爺，皇上已經判了楚氏杖斃，您救不了她的。”他苦口婆心地喊起話來。
東方昊黑眸眯起，聲音陰惻惻，“福海，只要你馬上找幾個太醫過來，無論你做過什麼，都一筆勾銷，本王不與你計較。”
意思很明確了，如若不然，前後賬一起算。
福海猶豫了，肅王爺給活命的機會，要不要？
總歸要負隅頑抗一下，他唉聲嘆氣，“王爺，這是皇上的旨意，您不要爲難咱家。”
“阿九活，你也活。”聲音重若泰山，直直地砸過去。
福海驚悚地看着他，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隻傳統經典的慫貨太監，惜命怕死，此時更是被肅王爺的囂張氣焰嚇倒了。
當然，他不會告訴別人，他真心想放楚思九一條活路。方纔殿前，他已然看出，這女子不同凡響，死一個，這世道就沒有了。
思忖一番後，他決定舒緩一下緊張的形勢。
“小桂子，去太醫院，把李太醫請來。”他吩咐下去。
“把情況說清楚，讓太醫帶上藥，另外再帶個醫女過來。”東方昊附加條件。
“是。”小桂子是福海的小徒弟，也是隻機靈的。
他仔細地看一眼師傅的臉色，覺出他是真心的，立時誠心誠意地往太醫院的方向奔去。
其實福海心中有數，小桂子是不可能請來太醫的。
皇宮這個地方，人多陰謀更是多，隨便一個宮妃娘娘便可使絆子，這會兒鐵定都在琢磨如何下絆子呢。
東方昊是從這宮裡混出來的，心裡頭也是明鏡似的。
一聲不吭地關上房門，他又打開窗戶探了探。
這一探便讓他探到了水寒冰。大神不熟悉宮中的路況，在屋頂瞎轉了半天，見到大批人往這裡過來，跟着摸過來。
“你進來守着她，等我回來。外面的人不敢進來。”
東方昊不廢話，直接翻牆出院，他要親自去太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