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隱在街巷角落裡的梔子花，都開了。
晚上下一場雨，第二日的業城，便沉浸於一股清新的味道之中。
楚思九很喜歡這股氣味，讓汪興在她晨跑的小徑邊移植了幾株梔子花成品，幫助放鬆心情。
這一日，她依着慣例跑步。
經過小半年的鍛練，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做到氣息平緩地跑完三十五圈。
跑酷的一些基本動作也練得七七八八，打算尋個黃道吉日，找條人少的巷子練練手。
離八月越來越近，她的心裡愈來愈空蕩，需要找些實在的事情轉移一下視線。
她列了一份清單。
遇着林梓陌的時候，遞給他。
這廝接了一份編案的工作，不需要每日去翰林院報到，自由得很。
“如夫人的字寫得真不錯。”林梓陌答非所問，先讚了她的字。
“唔，喜歡的話，讓米索圖裱好，你拿去書房裡掛起來慢慢看。”楚思九語出不凡。
林梓陌啞然而笑，“只是這上面寫的高門大府與官衙名稱，是甚意思？”
楚思九淡淡道，“你是人才，業城好多勢力都想拉攏你，這份名單上的都是我的仇人。若你加入這些勢力，那我就不會待見你。”
林梓陌挑起眸子，由衷地嘆出一聲，“如夫人的人緣可真……差啊。”
楚思九噎一記，悶悶道，“總之我與你打招呼了。你混官場需要站位，我能理解。前排的那八個，你若投靠了，我立時與你絕交。剩下的，可以酌情處理。”
林梓陌小心地把紙收好，一本正經地說，“我讓米索圖裱一下，掛去書房好生看着，千萬別觸着瞭如夫人的逆鱗。”
說完，他果真出去找米索圖了。
楚思九眨巴着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雲朵在邊上撓頭，納悶地說，“如夫人，林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立時收到一道寒颼颼的眸光。
楚思九也瞪她，“人家在渭北老家有婚約的。”
雲朵舉手投降，“我啥都沒說。”
……
塢國太子林胤景來了業城。
塢國在央城大陸是一個比較神秘的存在。
這個國家面積不大，盛產鐵礦、銅礦，全民皆兵，是個兵械強國。二百年前，趁着北地國的內亂，建立塢國的林家，也是一支神秘的力量。
當時的軍事分析家認爲，能夠與北地國談妥條件，獨立爲國，林家應該有強力的支援。
甚至有人認爲，北地國的那場內亂，也有可能是林家及其支持者煽風點火起來的。
塢國成立後，僅與北地國有不怎麼緊密的聯繫，還有就是與一河之隔的忠勇侯封地有經濟往來。
除此之外，它們悄然無聲，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對於大餘國，以及更南面的南地國來講，塢國就象不存在一般。
然而，東方歸一在拿下楚家的時候，栽贓了塢國。
現在塢國太子過來業城，這件事情就有點尷尬了。
不過，除了早聞風聲的東方昊，業城裡的各方勢力，包括皇帝都未有探知他的到來。
便如一個普通旅客，他悄然地入了城。
他在業城有一處幽靜的小宅子，潛入其中，便失了蹤跡。
……
八皇子東方俊大婚，業城很是歡騰。
這麼好的機會，哪能錯過。
提前一日，慕容老太爺讓崔文去肅王府帶話。
“王爺，老太爺讓您明日帶慕容側妃參加婚宴。他說慕容側妃身份特殊，基不出現，別人會說三道四，覺得她失了禮數。”
東方昊坐在案几前，面前擺着好些文件，都是些棘手的事情，需要仔細想了才能給出批示。
原本就有些心煩，老太爺又來添亂，饒是他一貫沉得住氣，面上也露出些不耐煩。
“慕容側妃正在禁足，不便出行。”他淡聲道。
“可是老太爺……”崔文還想爭取一下。
東方昊蹙緊了眉頭，眸光沉沉，“崔文，你去回覆老太爺，肅王府後院的事情，本王會親自料理，不勞他老人家煩心。”
崔文身上一寒，躬身應下，“是，王爺。”
東方昊瞟他一眼，淡聲道，“你老母親需要的山參，已經找來了。在汪興那裡，走的時候帶上。”
“謝王爺。”
崔文喜不自禁，這種山參不容易弄，每回都是東方昊幫他找。
說起來，他二人是有些交情的，當年東方昊剛剛從宮裡出來時，便是他帶着的。
那會兒他還小，面色嚴肅，晚上時常做惡夢。
爲了帶好他，崔文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東方昊也是個念舊情的，出宮立府，有了能力後，時常關照着他。別看他冷情冷性的模樣，其實是個善心又念舊的人。
只是他性子倔，老太爺也倔，一旦有事情懟上，誰也不肯讓步。
其實王爺一直很孝順，老太爺說什麼便是什麼。只有在楚氏的事情上，忤逆了老太爺。
崔文帶東方昊上街，自然見過五歲時的楚思九，偶爾他也會想，王爺不會那個時候就看上楚氏了吧。
但是又覺得不靠譜，一個九歲，一個五歲，不懂得這些個的吧。說不定王爺都不記得見過小時候的楚氏。
崔文沒有多想，出去找汪興敘話。
老太爺要他過來套話，這個任務也是要完成的。
肅王府的籬笆扎得太嚴，前些日子，老太爺把陸道仁叫過去看病，目的也是套話。
結果，那個話嘮竟然默不作聲，只看病不聊天。
問他吧，他恭敬地行個禮，“請老太爺不要難爲我。”
噎得老太爺無言以對。
月梅重傷養病，原先放在肅王府的那些釘子，被汪興掃了一遍，歸順的歸順，送出府的送出府。
總而言之，老太爺已經很難知道肅王府的事情了。
得個機會便將他派過來。
剛開始還想讓他帶兩個丫鬟過來，代替月梅伺侯慕容晴雪。後來覺得不妥，萬一王爺不給面子，讓他帶回去，就難看了。
崔文不容易吶，左思右想，斟酌再三，還是決定一個人過來，看看情況再說。
現在，情況看過了，還是那堵高牆，撞不動又翻不過。
汪興早就備好了山參，客氣地遞給他。
二人寒暄了幾句，崔文想套話，卻總是不得門入。想想那一日汪興帶了侍衛隊想要硬闖慕容府的情形，知道他必定成了東方昊的心腹。
他現在的態度，說明東方昊與慕容府已經不是一條心了。
崔文很是感慨，老太爺野心太大，又自以爲是，總覺得自己的外孫，提什麼樣的要求，都是可以的。
然而王爺是姓東方的，應該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