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梅死了。
死在慕容晴雪的馬車裡。
啓元追上車隊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慘叫。
馬車停下來，慕容晴雪抱了東方彥錦抖抖嗦嗦地爬下來。
這一聲叫聲，便是她發出來的，用盡了宇宙洪荒的氣力，又抽乾了她的身體，下到地上，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她瘋了，竟然刺殺大皇子。”
東方彥錦面色慘白，緊緊地抿着脣，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馬車前頭除了車伕，還有宮女寶璃，她的面色亦是慘白，手指死命地捏着一塊巾帕，抖伏在馬車上動彈不得。
後面車上坐着小太監，連滾帶爬地下來攙扶。
侍衛們俱圍過來，站成一個防禦陣形。
啓元急馳而來，翻身下馬，又單膝下跪，“屬下救護來遲，請娘娘恕罪。”
他從草叢裡的痕跡看出，月梅潛入了慕容晴雪的馬車，快馬加鞭，還是晚了。
馬車內，月梅瞪圓了眼睛，滿臉的不甘心。
這個女人啊。
只要肯棄了最大的那張牌，退一步海闊天空，何至於把自己的人生過得這般的不堪？
執着。
然而，該放棄的時候不放棄，便成了頑固，或者叫作執迷不悟。
……
消息傳去雲城，已是傍晚。
東方昊正在陪辰兒用膳，他很認真地觀察着兒子。
果然，楚思九出品的小孩，是沒有食不言的規矩的。
一邊吃一邊歡快地與他聊天。
“皇裳，這個肉肉好吃，給娘娘留一塊。”
他不肯叫爹，也不肯叫父皇，願意跟着周圍那圈人的稱呼，管他叫皇裳。叫得還挺溜。
“皇裳，妹妹喜歡吃糕糕。”
“皇裳，天黑黑，辰兒要和娘娘睡。”
東方昊在心裡頭搭了一句，“唔，朕也想。”
“皇裳，娘娘怎麼還不來？”
“快了。”
話音剛落，肖劍從外頭進來。
今日與水寒冰死扛了一場，吐了兩口血，面色蒼白，精神不太好。
當然，水寒冰凝出底氣，狀態也不好。
算是兩敗俱傷吧。
之後，水寒冰獨自離去。他帶了侍衛進去莊子搜一遍，與預料中一致，未有找到玉兒。
剛忙完，回來雲城的行館，還沒吃上口飯，便得了月梅已死的消息。
過來傳話的侍衛，將過程講得很全面。
他默默不語地聽着，情緒難辨。
得了消息，就得去彙報。
隨便抓了幾個包子，狼吞虎嚥了一番。吃得挺香，於是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難過。
原來，月梅早就不在他的心裡頭了。
對於這個發現，他卻生了傷感。
年少時的夢想，就這麼消失無影蹤了？
心裡頭空落落。
又想一想，自己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苦笑了一聲，他往膳堂走去。
小包子的聲音輕軟爽脆，落入耳朵，正常人都會有一種軟萌噠噠的感覺。
肖劍也不例外。
他家的那隻小包子與小若雲年齡相仿，男孩子發育慢，纔剛剛會叫爹孃，不會說長句子。
新手父親肖劍很是新鮮，饒有興味地聽着。
東方昊冷冷瞟他，“有事？”
“唔。”
肖劍的面上浮出些難色，這樁事情當着小孩的面，不好說。
東方昊回頭看一眼小桂子，示意他看住辰兒。
小桂子心領神會，立時巴結地上前，給辰兒佈菜。
這個小包子哦，真是萌死個人了，小桂子公公也是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
東方昊與肖劍走去外頭的檐廊。
肖劍一二三四五的把事情講了一遍，“啓元仔細看過馬車內的痕跡，應該是德妃趁月梅不注意，從邊壁角落裡抽出匕首刺入她的心臟。”
東方昊沉眸不語。
半晌，他淡聲道，“月梅是德妃的宮女，不在身邊服侍，卻可以整日整晚地出來跟蹤朕，並且偷走辰兒？德妃必有干係。這些年，德妃究竟做過些什麼，月梅也該知道。”
肖劍怔一瞬，皇上的意思，是殺人滅口？
“彥錦病了？”東方昊話鋒一轉，撩起眸子看他。
肖劍點頭，“嗯，據說是被嚇到了，發了高熱。”
“明日一早，送個好大夫過去。”
淡淡地扔下一句話，東方昊轉身回去了。
“是，皇上。”肖劍連忙應下。
看着東方昊的背影，他也是無奈地搖頭，皇上對這個大皇子的心態真是有夠矛盾的。
肖劍已經爲人父，很是理解東方昊的心情。
因爲大皇子的存在，如夫人恨上了皇上。但那是德妃算計了皇上，是德妃的錯，不是小孩子的錯。而且，再怎麼講，也是自己的骨肉，做不到完全不搭理的。
嘆一口氣，肖劍走了出去。
行館不大，沒幾步遇上了段清揚。
他正瀟瀟灑灑地領了楚思九進來。
肖劍小興奮，上前行禮，“禮親王，如夫人，您們來了。”
段清揚心情還不錯，趾高氣昂地看他，“你們家皇上，在哪兒呢？”
“皇上在膳堂，和二皇子一起用膳呢。”肖劍殷勤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帶您們過去。”
楚思九煩死“二皇子”這個詞了，但是又急着看兒子，沒空搭理他。
鐵青了臉瞪他。
肖劍沒悟出自己哪裡說錯了，還以爲她在生氣圍攻水寒冰的事情。
心有餘悸地捂了捂胸口，解釋起來，“寒冰公子沒有大礙，他似乎練了新的神功，凝出底氣後，對自己的反噬弱了，但是實力卻大增。我被他打得吐了兩口血。”
這個情況楚思九已經掌握了，冷冷地哼一聲，“活該。”
肖劍鬱悶，好想回家老婆孩子熱坑頭，把受到的這一萬點傷害補回來。
“皇裳，娘娘會不會丟了？”
前面傳來辰兒稚嫩的聲音。
楚思九立時激動了，三步並作兩步走，急吼吼地竄進去。
天黑了，小包子想孃親了，眉毛揪成一團，難受得緊。
“辰兒。”
一陣風似的，一個熟悉的身影衝過來，又一把抱住他。
“娘娘。”辰小包子舉起小肥爪子，緊緊地抱回去，“你怎麼纔來，辰兒想妹妹了。”
對啊，還有玉兒呢。
躲在城外頭，今日是肯定見不着了。天一黑，這兩小隻都要鬧親孃，雲朵懷孕了，也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氣死了都。
恨恨地瞪去邊上。
東方昊眸眼幽沉沉，冷靜地看着他們。
“談談？”
抽一記鼻子，楚思九凝起了心神，“談談。”
這氣氛陡然的變化，讓小包子辰兒有些茫然。緊緊地貼着楚思九，小肥爪子捂嘴做示意。
“辰兒聽娘娘的。”
楚思九懂，兒子這是上心了。
嘿嘿笑一聲，“辰兒乖，娘娘最喜歡。”
“還有妹妹。”辰兒大眼睛眨巴眨，他可不敢漏了玉兒，娘娘說哥哥要讓妹妹的。
“唔。”楚思九抱緊了他。
東方昊氣度雍容地看着他們，心裡頭緩緩地浮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