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華少奕凝神與莊遠寒交鋒之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後心就是一掌。
正是那個蒙面人。他在出手之前隱蔽了自己的元神力量,所以華少奕絲毫沒有覺察。而幾乎與此同時,華少奕和莊遠寒也朝對方出招了。
當華少奕感到那凌厲的掌風時,一切都已經遲了。儘管在那極短的瞬間,他的身體仍然驚人地作出了反應,避免了要害中招,但畢竟還是沒有完全躲過去。
蒙面人的這一掌幾乎聚集了他全身的力量,重重擊在華少奕的右肋上。只聽“喀嚓”幾聲脆響,肋骨已然斷了幾根。鑽心的劇痛迅速擴及全身,華少奕咬緊牙關,拼死使完了蒼火墜。
兩個巨大的火龍頭在半空中嘶咬糾纏,迸發出令人眩目的燦爛紅光,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歸於沉寂。
蒙面人一擊未果,雙手聚起元神力量,再度朝華少奕後心抓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嗖地從他二人之間閃過,只聽得“哇!”地一聲慘叫,蒙面人捂着右手手腕,一下躍出數米開外,痛苦地呻吟着。霎時間,他的右手已經變成紫青色,顯然是中了巨毒。
衆人驚訝地望去,只見一隻巨大的黑色怪鳥飛上半空,撲扇着雙翅,發出“梆梆”的怪異叫聲。緊接着,滿臉憤怒的施琴飛身躍下,指着蒙面人邊走邊罵“你這個卑鄙的傢伙,我還以爲你逃掉了,沒想到你居然偷襲華大哥!”
蒙面人此時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身體顫抖得像暴風雨中的樹椏。他狠狠地瞪了施琴一眼,勉強地伸出一隻手,念動術咒。
“想逃嗎!”施琴大喝一聲,手一揮,又使出絞命藤索。然而,她究竟還是慢了一步。一陣風捲起,蒙面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惡,又讓他給跑了!”施琴狠狠地扔掉了藤索。然後,她旁若無人地跑到華少奕身邊,關切地柔聲問“你……你沒事吧?”那神態、舉止、甚至包括說話的語氣,瞬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全然不似她先前的火爆。
莊遠寒等人完全看傻了。
華少奕一見她,冷冷地責備道“你爲什麼要多管閒事?”施琴正要回答,卻突聽得八城聯軍背後傳來陣陣響亮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莊遠寒臉色大變,不由掉頭看去。
“元、元帥!”一個將領從後面急急趕來,臉色慘白,“秦銘的部隊從、從後面夾擊過來了!”
莊遠寒大驚失色,一旁的馮震宇也是一臉驚愕。
“哦?那個傢伙還真有些本事呢。”華少奕訕笑道。儘管受了重創,他居然此時還能保持那種不可捉摸的篤定神態,實在讓莊遠寒等人感到脊背一陣陣發涼。
這個時候,八城聯軍後方已經亂成一團了。畢竟,其中不少都是來自七個小城邦的烏合之衆。倘若戰鬥打得氣勢如虹,直搗黃龍,他們自然無所畏懼勇往直前,誰不想趁機撈點油水呢?可一旦面臨危機,他們逃得比誰都快。畢竟,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命值錢。儘管秦銘的三千精兵已經疲憊不堪,但這些膽小如鼠的傢伙勉強抵擋一下,就當即丟盔棄甲,作了鳥獸散。
“撤,快撤!”終於,莊遠寒搖着頭,不甘心地下達了這個命令——他清楚,自己的隊伍目前的狀態有多糟,現在都廣野也肯定做好了防備,即使打下去,他們也佔不了什麼便宜。而且,他們的面前不僅有華少奕,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施毒女人。還是走爲上計。心惶惶的士兵們早就無心戀戰,聞此號令,都撒開雙腿狼狽逃竄。
華少奕抄着手站在原地,並不追趕。見莊遠寒大軍去得遠了,他的臉上驟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摁着自己的肋部,一下跪倒在地。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戰袍。
“華大哥,你還好吧?”施琴見華少奕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心疼地伸出手去。
華少奕一掌打開她的手,冷若冰霜“你走開!我不會謝你的!”
“你……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呢?”施琴臉上的笑容立刻凝結了,“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的,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對不起,我對你想做什麼事,沒有一點想要知道的興趣。”華少奕語音冷酷僵硬,轉身就走。
施琴搖着頭,整個臉彷彿蒙上了一層憂愁的面紗“爲什麼?難……難道連你也要把我當做不祥人嗎?”
華少奕一怔“不……不祥人?”
“你不知道嗎?”痛楚的神情浮現在施琴臉上,聲音有些顫抖,“因爲我們家族以毒爲武器,與黑鴆爲伴,很多人都對我們又怕又恨。只是由於家族的地位,他們沒有表現出來而已。現在我們家族衰落,我一個女子是惟一的繼承人,他們當然可以無所顧忌,說我是給大家帶來災難的不祥人。二十年來,我就是在這樣的罵聲中長大……”
“是嗎……以前我不知道這些。”華少奕的語氣緩和了很多,臉上突然有了些許溫柔的神色,“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爲……我和你……有着相同的過去……”說到這裡,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憂傷。
他說他和我有着相同的過去!!!
施琴的心瞬間被這句話所佔據。先前的憂傷和痛楚立刻被巨大的幸福感所驅散。
華少奕自覺有些失言,搖着頭轉身朝城邦走去。
“等……等等!”施琴急忙叫住他,漲脹紅着臉說,“我……我真的好高興能聽到你說那樣的話……既然這樣,那……那我們……我們可以交往嗎?”
華少奕一聽,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她,居然結巴起來“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可以交往嗎?”施琴話已出口,加上她本身就是個假小子的性格,也顧不上許多,大聲又重複了一遍。
“不好意思,我對男女之事沒有興趣。”華少奕說完,轉身要走。
施琴的心中一陣刺痛,但是她還是不死心“那……那我們可以做朋友總可以吧?”
“……對不起,不行。假若你不是女人,或許我們還可以做朋友,但是……”華少奕頭也不回,言語中陡然充滿了恨意,“我仇恨天下間所有的女人!”說完,大步流星地遠去了。
施琴望着華少奕遠去的身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他……爲什麼這樣說呢?那樣憂鬱的神情,那樣仇恨的言語,是以前有哪個女人讓他傷心了嗎?
想到這裡,施琴的心抽搐了一下。
到底,他有着怎麼怎樣的過去呢?
她就這麼癡癡地想着,想着,就連秦銘的軍隊從身邊走過,她也渾然不覺。
“是那個不祥人呢!她怎麼站在這裡!”
“快走吧,好容易活下來,別不小心讓她把黴氣傳染給咱們!”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說着,像躲瘟神一般快步跑過,惟恐給自己沾上晦氣。
施琴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
戰爭終於結束了。沒有了刀光劍影,沒有了馬嘶蹄鳴,沒有了呼喊呻吟,城邦四周宛如墳場一般地靜謐,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有瀰漫在空中的血腥氣息證明着之前戰鬥的慘烈。
濃重的血腥味很快將生活在城邦四周的各種怪獸都吸引過來。它們或躲在樹叢中,或藏在山石背後,貪婪地流着口水,但就是不敢靠近。因爲它們實在懼怕站在城門前那一人一鳥所散發出來的可怕氣息。本能告訴它們,靠近那一人一鳥是致命的危險。最終,怪獸們都悻悻離去。
太陽落山了,火紅的晚霞漸漸地從天邊褪去,褪去,一切都籠罩在昏沉的暮靄中。荒茫的大地上,只有一人一鳥靜靜地站着,影子在夕陽下被拉得老長老長。
而此時在樹林之中,一場激戰纔剛剛開始。
蕭雲和白鋣舉着劍,一前一後將武赫夾在當中。武赫扭頭看着身後的白鋣,叫罵着“你們只會這一招嗎?能不能有點新意?可恨!”
“嘿嘿,沒聽過一招鮮,吃遍天嗎?”白鋣甩了甩長髮,笑道,“我管你那麼多,只要能打敗你就成!”
武赫嚷着,臉上已然有了怯意“你們這些臭小子,有本事和我單挑啊,二打一算什麼英雄!”
白鋣聳聳肩“隨你怎麼說,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
蕭雲冷笑道“你們六人衆不是喜歡以多打少嗎?怎麼這時候又要求公平起來了?”
“就是,剛纔你的兄弟們還五個打兩個呢。”白鋣與蕭雲一唱一和,“你也該來換位思考啦。”
武赫聽他們這樣說,頓時一驚“你……你們難道和我的兄弟們交過手?”
白鋣一點頭,輕描淡寫地說“說起來你那幾個兄弟其實還是不錯啦,讓我們耽誤了不少時間。”
武赫心頭一凜,顫聲問“莫非,他們都死了?”
蕭雲冷冷地回答“是又怎麼樣?”
“你、你們這兩個渾蛋!”武赫氣得渾身哆嗦着,伸手指着蕭雲,“可恨!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蕭雲對白鋣說“這傢伙……看來比他的弟弟們還好些,至少還會爲兄弟的死心痛呢。”白鋣連連點頭。
武赫氣急敗壞地繼續嚷着“好不容易我們的裂土封關之術有了成果,他們居然就被你們幹掉……你們知不知道,練成這樣一個多人攻擊仙術是多麼難的一件事,可恨!氣死我了!”
“蕭雲,我說,你……你覺得他與他的兄弟有區別嗎?”白鋣大汗。
蕭雲乾笑“我……收回剛纔說的話。”
“好啦,別和他廢話了,咱們上吧!”白鋣手腕一抖,就舉劍朝武赫刺去。蕭雲也跟着衝了上去。
在這一瞬間,武赫的雙手也聚集起了元神力量。剛纔,他故意顯得慌亂和憤怒,就是想讓對手大意。他對弟弟們的死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強的感覺。對他來說,弱者就要死,強者留在這個世界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實際上,此時他一直在凝神觀察白鋣和蕭雲動作中露出的破綻,等待最好的時機,用全部的力量一擊致命——當對手離他最近之時,也就是他的術威力最強的時候。
眼看蕭雲和白鋣的劍就要刺中武赫的一剎那,卻見他雙眼射出森寒殺機,分別朝兩邊伸出了雙手。只見兩道渾濁的黃光從他兩手激射而出,幻化爲一面巨大的弧形沙壁,將他裹在中央。
蕭雲和白鋣一劍刺中沙壁,居然陷了進去。兩人臉色大變。
武赫笑着,雙眼射出厲光“嘿嘿,你們能逼我出這一招,也算了不起了……告訴你們,這是我最得意的一招——沙之盾縛。當然,也是送你們上西天的一招……”
白鋣和蕭雲像被吸在那沙壁上,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很快就消失在沙中。武赫雙手一舉,所有的沙彙集在他雙手中,旋轉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沙球。他念動術咒,將那沙球拋向半空,大喝道“破!”
“轟!”一聲巨響,沙球炸裂開來,無數的細沙挲挲飄落,白鋣和蕭雲血肉模糊的屍體墜落在地。武赫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兩個小鬼逼到這種地步。
“喂,怎麼,這就想走了啊?”一個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是白鋣的聲音。
武赫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凝固了。他循聲望去,白鋣和蕭雲的的確確毫髮無傷地站在他的身後。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扭頭去看躺在地上的屍體碎塊。然而,地上哪裡還有什麼屍體。在原本應該躺着屍體的地方,空空如也。
“你……你到底用了什麼障眼法?”武赫臉色蒼白地扭頭看着白鋣,不由退了幾步。
白鋣笑嘻嘻地說“嘿嘿,是幻分身啦。你剛纔擊中的只是我變出的分身而已。”
武赫驚叫道“不、不可能!假若是分身,怎麼他們能夠那樣自如地對話?還能調侃我?”
白鋣搖搖頭,譏笑着說,“你還真是沒見識啊。我說了是幻分身。不是普通的分身術。這是幻術的一種——傀儡幻象之術。簡單地說,那兩個分身都是我用幻術造出來的幻象,就像是兩個被操縱的木偶,我們倆在樹林裡說什麼,想什麼,都能在他們身上得到體現,你當然發現不了。他們的作用就是引你使出術,耗盡你的元神力量。”
武赫狠狠說道“沒想到老子打了一輩子雁,想不到居然被你們這幾隻小雁啄瞎了眼睛!”
白鋣得意揚揚,雙手叉腰“這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哈哈。”
“好啦,大眼,你還不累嗎?笑夠了就去邊上休息吧……”蕭雲冷冷地擎劍走到武赫面前,“接下來就全交給我了……”
白鋣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已是滿面疲態,乾笑着說“嘿嘿,沒想到你居然看出來了,好啦,反正也沒觀衆,就讓你來當英雄好啦。”
蕭雲冷哼一聲,轉向武赫“來吧。”
武赫咬咬牙,取出了腰間的佩劍。他的兩個眼珠滴溜溜地轉,觀察着四周。他清楚,以他目前的狀況,想要打敗這兩個能殺死自己幾個弟弟的人,基本上已經不太可能。要想全身而退,只有走爲上策。
蕭雲劍指武赫,突然問“在殺你之前,我有個問題。秦家那個傢伙是不是已經被你殺了?”
“那是當然!”
蕭雲看着他,緩緩地說“那我真的還有些佩服你了,你殺了秦家小子,又和小羽戰了一場,現在又和我們打了這麼久,的確很了不起……倘若一對一的話,我們決不是你的對手。爲了表示對你的尊敬,我決定用我最拿手的術送你上路!”
果然這傢伙也會用術!霎時間,武赫已經從心底感受了絕望。他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倖都破滅了。
“蕭雲,你、你居然會仙術!你怎麼不告訴我?!”沒想到,聽了蕭雲的話,白鋣的反應比武赫還要大得多。
蕭雲淡淡地說“你又沒問我。”
白鋣氣急敗壞“你這個傢伙,你早點說嘛,我就不用廢這麼多心思來設計啦!可惡,害得我累個半死,最後卻讓你來出風頭。”
蕭雲也是理直氣壯“我看你那麼積極,怎麼好意思打斷你?好了,有什麼等我解決掉這個傢伙再說吧。”說着,他轉過身去。??!
面前居然空無一人!
“人……人呢?!”蕭雲傻眼了。
白鋣懊惱地捂着腦門“他……跑了吧?”
這下,輪到蕭雲冒火了“死大眼,都是你!要不是你纏着我說那麼多廢話,我早幹掉他了!”
白鋣不好意思地笑着。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在天空中飛速一閃而過。
白鋣仰望天空驚問“那、那是什麼?”
蕭雲擡頭一看,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
在幾百米之外的一條林間小道中,武赫沒命地狂奔,心中暗自竊喜“那兩個笨蛋,居然會把敵人丟在一旁,自己吵起來……嘿嘿,我真是命不該絕呀!”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半空中俯衝而下,如一道閃電飛速掠過他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