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奘不行啊?段奘說好聽了叫做江湖第一神醫,說直白了也就是個山野郎中,給人看病他倒是有兩把刷子,但是論其逃離仇家的追殺和交際?
段奘還真就不如紀容缺老江湖:所以就是這麼個前提下,段奘就被紀容缺忽悠進了皇宮大院之內,紀容缺當年也是許諾了段奘等風頭一過去就放他出宮,可是段奘也知道,江湖人的事,哪有那麼好過去?
關於那個被人追殺的源頭啊,也是源頭頗深,段奘瞧着紀容缺不怎麼想以朝廷的身份參合武林中人的自家事,也就一直沒去讓紀容缺替他把這事給處理了。
畢竟朝廷要是插手武林的事情,那可就是等着打架呢,多少年了朝廷和武林之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能因爲當朝皇帝在微服私訪的時候犯下的私人恩怨就把這個千古矛盾給弄到明面上去——到時候大家誰的面子都掛不住不是?
所以段奘也是認了命了,就假裝配合着被紀容缺從江湖裡當成個能人給挖出來,放到後宮裡,看起來像是給宮女兒們看病,實際上就是來躲清淨了。
後宮多好啊,美女如雲還包吃包住,自己有個小別院位置還相當雅緻,供吃供喝供穿住,這對於飄搖慣了的武林人士來說那還不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所以段奘也就認了,自個兒縮在一角兒裡就待着,本來打算先帶個七八年的養養花種種草,來個老年人的夕陽紅生活,誰知道就攤上了一個叫做楚淮鈺的姑娘,鬼靈精怪的,還懷上了龍種。
奪嫡在即,就算他段奘是一個外人,但是也是知道此刻懷上龍種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所以在楚淮鈺的央求下,段奘他思索再三,決定還是幫她一把。
可段奘沒想到,這就只是個開始,楚淮鈺自從那次之後,三天兩頭往他這跑,可感情好了:他這沒幾個人敢來,完全被楚淮鈺當成了避難所了。
至於楚淮鈺在外面惹了什麼事情?段奘也沒去過問,姑娘家家的在這後宮過的本就是不容易的,再去問東問西聞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那不就壞菜了嗎?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燕萌和段奘在對待楚淮鈺這件事情上,還是有相當高的共鳴的——可是如今燕萌站在段奘的面前,這倆人的第一次見面可不怎麼友好。
“你……就是楚淮鈺這些日自己嘴角常常唸叨起來的燕貴人燕萌?”段奘第一眼就知道了這燕萌是身中奇毒,面色發黑,是不祥之兆:坦白來說,這是沒幾天活頭了。
燕萌呢?她身爲一屆武人,在第一眼看見段奘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個混江湖的郎中:至於郎中爲什麼混進後宮還和楚淮鈺私教不出?
燕萌似乎從這點上,看見了這個御醫身上的無限麻煩:她並不是怎麼想得到他的幫助,畢竟自己這的確是生死的大事,若是這位御醫真給自己治好了,那燕萌就是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將來這個人情很可能會一直麻煩着燕萌,非常有可能……畢竟不是每一個武林郎中都有機會進宮的,相比他肯定是和朝廷裡的某位大官員私教不淺。
奪嫡在即,這位大官員是怎麼想的呢?而他又會對這位御醫傳達怎樣的指令呢?燕萌心中打鼓,突然想要打道回府,正經的去傳喚個御醫,先將她的命吊着,等出宮了之後在回家看看自己的母親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來救自己。
可是……燕萌嘆息了一聲,她伸手揉了揉胸口:這裡的確越發的悶了,再這樣下去,怕是不到一個時辰,她就要窒息而亡了。
“對,我就是燕萌,你是御醫是吧?我胸口有些難受,有人說我命不久矣了,我想知道你有什麼辦法來讓我活的更久一點嗎?”燕萌坦蕩蕩地說着,努力忽略着一旁瞪大了雙眼的楚淮鈺。
“啥?!你真的要不行了?!!”楚淮鈺低聲叫了起來,說着她捧起了燕萌的臉蛋兒,左看看、右看看,又說道:“你這也不想啊?堅持住啊燕萌,你一定可以的!”
“怕是沒那麼容易。”段奘在一旁遠遠地瞧着燕萌,緩緩說道:“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姑娘,你準備好死了麼??”
“一個人是永遠也無法爲死亡做好準備的。”燕萌聳了聳肩膀,轉身看向了段奘,又問道。“所以你有什麼辦法緩解這個症狀、或者是拖延我的生命麼?”
“……來,我先給你把脈看看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導致你如今的這步田地。”段奘的內心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他不能參合這件事,但是他心裡的另一種感覺卻在指引他參與這件事情中去。
危險與機會並存,雖然段奘目前爲止還不清楚面前這個名叫燕萌的姑娘身上有什麼機遇,但是他身爲郎中醫者,也不能見死不救……
燕萌聽着這話像是有譜,猶豫片刻後還是上前將手遞給了段奘,思量了一陣後又說道:“你是江湖的郎中,入宮來做御醫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人麼?”
——到底燕萌還是問了,她決定直接放棄打曲線救國的路子,選擇直球打進這位名叫做段奘的江湖郎中的網裡,瞧一瞧會引起什麼波動。
這波動並沒有直接引起來:
“不該問的別亂問,姑娘。”段奘不動聲色地說着,同時鬆開了把脈的手,起身對着燕萌說道。“你隨我來,我這裡正好有這幾味藥材,給你抓了回去煎服,雖說不能去根治本,但也能挺一段時間。”
“若我想要徹底根治呢?”燕萌自然是跟着段奘進門的,看起來這位江湖郎中不是什麼二流的赤腳醫生,看起來還是有些來頭和實力的人物。“你能給我指條路麼?”
“你出的去皇宮?”段奘這個時候是真的驚訝了,他一邊抓着藥材一邊驚訝地看着燕萌,多年的行醫經驗讓他抓的分量很準,也給了他分神的機會。“你出的去的皇宮的話,我便給你指條明路,但是能不能有這個緣分,還是要看你個人的了。”
“但說無妨,若是真能幫助我恢復健康,那麼我燕萌便是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先下手爲強,剩的到時候讓這位赤腳醫生來到家門口外跟自己要賬,主動些總比被動要強上不少。
“嗯?”段奘倒是沒想到這小小的姑娘竟然還真的敢開口去欠自己的人情——可若是真的欠下來了,那這個人情可不可謂是不大,這可是性命的大人請啊。“你真的想好要還我人情了?”
“燕萌也是江湖出身,道上的規矩該知道的當然是忘不了。”燕萌站在原地,看着段奘給她抓藥包裝好遞到她自己的手裡去。“我當然要謝,不僅要謝,若是成了,還要大謝……甚至,讓你重回武林。”
……好姑娘。
段奘聽到這話,對着燕萌便是又高看了一眼,雖然他早就想到了要給出這種條件,但是沒想到燕萌竟然先說出來了這話——這僅僅是一前一後的功夫,在氣勢上就要輸了不少。
段奘眯了眯眼睛,開始覺得這姑娘的來頭不小了。“你的父親是誰?姑娘。”
“實不相瞞,燕南山。”燕萌雙拳一抱,自報了家門。“在下燕萌,燕南山之籹,燕處之妹,不知道能不能配得上段郎中的高明貴姓呢?”
“不敢當……不敢當。”燕南山大名一出,饒是段奘這位江湖神醫,也是要矮上半頭的,他立刻畢恭畢敬地從懷中掏出了一顆丹藥,遞給了燕萌。“此乃小還丹,能暫且緩解姑娘你的病痛,但要是想要不頻繁的發作,還是要回去煎藥服下,纔是正路。”
燕萌收下了小還丹,也沒什麼猶豫與猜疑,徑直吞服下肚子——還真別說,這玩意燕萌是第一次吃,吃之前還對着這種‘傳說中的藥’的藥效抱有一定的懷疑態度,但是如今?
吃下去就感覺沒那麼難受了,燕萌感慨了一聲,對着段奘是連連致謝——不過內心裡可就不這麼想了:這麼好使的一個玩意,不能是裡面加了激素了吧?不能多吃,不能多吃,還是回去熬藥最靠譜,中藥雖然慢,但是畢竟沒什麼副作用。
“那……若是燕貴人將來有朝一日離開了這後宮之中,去江湖裡徑直找一位叫做百歲老人的神醫,這位百歲老人是我的師尊,他這輩子煉了幾顆大還丹,若是姑娘身上的毒我師父也沒法解開,那至少大還丹還能保你幾年的性命無憂。”
“多謝了。”
“我這病,你也看不出來,是吧?”燕萌附身與段奘靠得極近,她偏頭看了一眼還在門外不知道做什麼的楚淮鈺,低聲問道。“若是你看出來了,還望不吝嗇賜教,也好叫我有個心理準備。”
“我沒看見過這種離奇的病,但是請燕貴人放心,我的那顆小還丹已經起效,隨後你在服用些我的獨門秘方,多活些時候不在話下。”段奘低聲回道。“可是若你想要舒舒服服的活着,那就是爲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