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繁華熱鬧的都市，總有些地方是僻靜、恬淡、祥和而又安寧，天啓皇朝的帝都也不例外。
南王府很多年前曾經很恢弘，但如一句老話所言，這世上沒有長盛不衰的傳承，一個勢力真的到達巔峰了，很有可能就會盛極而衰。
這一點華夏世界無數皇朝的更迭都在闡述這個顛簸不破的道理。
如今的南王府當然不再是當年的南王府，雖然還叫南王府但早已不搬了地方，也就一普普通通的四合院。
只是當這個普通的四合院外面掛着一個南王府的牌匾時，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它也不再是一個普通的院落。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天啓皇朝建朝這麼多年，當年那批開國功勳早已老死太多，剩下來的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兩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兒，整日間也不過就是澆澆花、散散步、曬曬太陽。
歲月啊，掩埋了太多的輝煌，同樣淹沒了太多的秘密，一如如今的南王府。
當一代又一代人老去之時，又還有幾人能夠記得犄角旮旯裡那個不起眼的南王府。
只是你不記得並不代表他就不存在，更不代表他就真的被人徹底的遺忘，然後扔在歷史的角落，最後隨着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
這一代的南王已經垂垂老矣，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將府中之事交給他的玄孫打理。
南王玄孫名叫周易，這麼些年來將南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過貌似南王府也沒什麼好打理的。
周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今年三十六歲，聽起來不小，甚至可算人到中年，但別忘了在天荒大陸，一個大宗師境界的武者就能夠活四五百年，因此他是名副其實的很年輕。
南王府，葡萄架下。
“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周易依舊如過去那般恬靜、淡然，彷彿這世間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動容。
他的身後站着一位負刀男子，兩條濃而黑的眉毛下是一雙大而亮的眼睛，眉宇間有着怎麼都無法掩飾的戾氣，一看就知道是個殺心極重之人。
如果此刻有人看見周易身前的男子，只怕會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個人雖然穿着一身布衣，但怎麼看都透露着幾分高傲與尊貴，尤其是那一雙看似普通的眼睛，似乎將這天地都包容在內。
他不是別人，正是天啓皇朝的最高統治者震天大帝。
震天大帝居然會出現在早已沒落不知多少年的南王府，傳了出去，除非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誰又能相信。
尤其是看現在震天大帝對周易的態度更是如此。
這絕不是帝皇與臣子之間的關係，而是一種平起平坐的對等之姿。
震天大帝輕笑一聲，嘴角彎起一抹弧度，“他回來了。”
他！
震天大帝雖不曾說出他的名字，但周易顯然知道這個他究竟是誰。
“這不奇怪。”周易淡淡道，依舊那樣的平靜淡然，“三年多前，我早已跟你說過他會回來。”
“這我知道。”震天大帝沉聲道，“如果僅僅是這樣，我不會再來見你。”
“又出了什麼意外？”周易眉毛輕挑，嘆了口氣問道，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
震天大帝聞言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怎麼開口。
周易極有耐心，稍稍呷了口茶，淡淡的芳香在嘴中散逸開來。
“他今晚跟徐龍象他們交手了。”良久良久震天大帝才吐出一口氣，“按照你當年所言，他應該在半個多月後，在即將離開帝都之時纔會跟徐龍象見面纔對。”
“還有呢？”知道震天大帝的話並沒有說完，周易問道。
“還有就是他展現出來的實力與你所說的相差太大。”震天大帝臉上露出一抹憂色，“以他現在的實力，即便是手中握有萬虛玉，一旦萬虛城開啓，他想要得到玄天劍將會是一件天方夜譚之事，甚至我懷疑他能不能夠活着出來都成問題。”
萬虛玉在葉無塵的手中，因而震天大帝與周易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葉無塵。
而且聽兩人話語中的意思，三年前蕭家滅門的主意還是周易出的點子。
“不應該的。”
這一次，周易那雙平靜的眸子
終於泛起一陣漣漪。
雖然這波漣漪很快消散，但終究曾經出現過。
“確實不應該。”震天大帝並沒有否認周易的話，“所以今天我纔會在這裡見你。”
周易沉默，摩挲着手掌間的茶盞，凝視着水面，陷入沉思。
與周易一樣，震天大帝同樣很有耐心。
半個小時，整整半個小時，周易都一動不動。
半個小時後，周易望着震天大帝，幾次打算開口，但話到嘴邊又被嚥了回去。
“天命已經偏離了預定的軌跡。”在震天大帝漫長的等待中，周易原本紅潤的臉頰蒼白的有些不正常。
是天命而不是天機。
與天機不同，天機代表的是未來，而未來有很多種可能性。
但天命是未來也不是未來，因爲天命是命中註定之事，用另一種方法來說就是早已發生過的事情。
對於現在的葉無塵來說，前面的八十代就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那八十代的命運就是他的天命。
震天大帝當然知道天命與天機的差別，因而當他聽見這句話時，饒是以他的鎮定都忍不住神色微變，心中掀起滔天駭浪。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偏離了預定的軌跡。”目光灼灼的注視着周易，震天大帝猶自不敢相信剛剛所聽見的那句話。
“就是說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他的未來將變得不可確定。”被震天大帝這樣看着的周易並沒有覺得慌張或者不安，“但這不應該的，他的命運早已註定，絕不應該偏離纔對。”
“不可確定？”震天大帝眉頭緊鎖，目光閃爍，旋即問道，“那要怎樣才能讓他的命運回到既定的軌跡。”
“沒有辦法。”周易緩緩吐出這四個字，“除非有人能夠讓時光倒流。”
震天大帝神色怔怔，一句話說不出來。
時光倒流。
不要說是他，就連他背後的那位也不可能做到。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辦法讓葉無塵回到既定的軌跡。
“可如果這樣的話，對那位大人的計劃有什麼影響？”
“我不知道。”
震天大帝第一次從周易口中聽見這句話。
這句話周易說的是如此的堅定，以至於震天大帝這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
“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怎麼可以不知道。”愣了愣，震天大帝隨即變得嚴厲無比，“你別忘了你的職責，別人可以不知道，但你絕不可以。”
震天大帝的話剛剛說完，周易忽然看着他。
一眼，僅僅一眼而已。
震天大帝的汗水瞬間浸溼了衣裳，彷彿剛剛在地獄逛了一圈，面色蒼白，呼呼喘着粗氣，心臟瘋狂的跳動着，眸子中流露出強烈的恐懼之色。
他毫不懷疑，如果剛剛周易動手，那麼現在的他已經成爲一具死屍。
直到此時他纔想起周易的另一個身份。
而想到這個身份，強大如他也忍不住戰慄顫抖。
“他的事我自會處理。”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周易一揮手。
刷！
震天大帝還沒反應過來，發現他已經回到御書房。
“周易，你還真是越來越強大了啊。”震天大帝緊握着拳頭，面色變幻不定，“不過你再強大，又豈能夠逃出那位大人的手掌心。”
一念及此，震天大帝運功調息片刻，待氣血恢復正常之後口中默唸咒語。
一陣陣空間波動蔓延開來。
震天大帝的身影逐漸模糊，最後消失在御書房。
“大人。”帝都之下深不知幾許之處，震天大帝躬身站在石階下，姿態恭敬，臉上掛着深深的敬畏之色。
“你來了。”滄桑中帶着歲月氣息的聲音自石階上傳來，震天大帝連忙低下頭，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大人，屬下剛剛去找過周易。”見石階上的那人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震天大帝繼續道，“周易說天命已經偏離了預定的軌跡，屬下請問大人，下一步該如何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震天大帝在靜靜等待着指示。
“他的事情就交給周易吧。”滄桑的聲音再度傳來，“他種下的因自然要由他去了結，你們只管旁觀即可。”
“是，大人。”震天大帝躬身退下。
“第八十一個，會跟前八十個不同麼。”石階上的大人喃喃低語，話語聲中流露出一分淡淡的期待。
不過也僅僅是期待而已。
……
楊府。
“你說什麼，你居然遇到了徐龍象那個傢伙。”楊莫一臉錯愕，“你這啥運氣，才跑去相府那邊鬧事，竟然就遇到相爺，我是該說你運氣好到爆呢，還是該說你運氣太差。”
“你與其在這擔心我，還是趕快去救你的那些屬下吧。”疼的直抽冷氣的葉無塵齜牙咧嘴道。
楊莫一臉不解，“爲什麼？”
葉無塵不答。
一邊的陳洪三人臉頰抽抽着，神色古怪的道，“那個，楊老大，葉大俠，他，他……”
“他什麼？”楊莫問道，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葉大俠他一連挑了相府十二座分堂，殺死一千四百五十六人，十二座分堂無一活口。”汪森小聲道。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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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飲了一口茶的楊莫直接將茶全部噴出，顧不得失態，幾乎以爲自己聽錯的他愣愣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我說，葉大俠剛剛殺了一千四百五十六人。”汪森無奈之下只能硬着頭皮再說一遍。
聽起來只是一堆數字，然而別忘了他們今晚一直跟在葉無塵身後，沒有人會比他們三個更清楚這一堆數字後面所代表的血腥與殘忍。
“葉兄，你……”豁然回首，楊莫看向葉無塵，一雙眸子瞪得老大。
他無法相信此刻安然坐在他面前，一連殺了一千四百五十六人個人而無動於衷，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葉無塵就是當年那個連只鴨都捨不得殺死的蕭家蕭成道。
直到這一刻，楊莫才真正明白三年多前那場蕭家的滅門慘案對他這位兄弟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一個連只鴨都捨不得殺的人到底要經歷怎樣殘酷的蛻變纔會做到今天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被楊莫用這種眼神看的極不自在的葉無塵咳嗽幾聲，“你還是趕快去過去吧，今晚我乾的這些事，你們信義黨可是一直跟在後面，我想徐龍象說不定會惱羞成怒，拋開顧忌來報復你。”
楊莫神色狂變，“不好。”
刷！
話音未落，楊莫身形一動，眨眼自原地消失。
“你們不去幫你們的老大，還在這裡陪我。”見陳洪三人依舊站在一邊，葉無塵調侃一聲。
陳洪三人猛然反應過來，面色大變，再顧不得許多，向外狂奔。
“你不去幫他。”眨眼間這間屋子就只剩下一個燕蝶。
不過她卻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反而看着葉無塵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被燕蝶看的發毛的葉無塵摸摸鼻子，“你笑啥？”
“我笑你。”燕蝶嫣然輕笑道。
葉無塵左看看右瞅瞅也沒看出他有哪裡不對勁，不由得心中納悶，“我有啥好笑的。”
燕蝶只是在笑，笑容燦爛而溫暖，露出臉上那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她一笑，雙頰便會伸出兩抹紅暈，煞是好看。
“得，你想笑就笑吧。”嘴裡雖然這麼說着，葉無塵心裡卻很鬱悶好奇。
他實在很想知道燕蝶在笑什麼。
笑聲過後，燕蝶道，“萬虛玉還在你手中吧！”
葉無塵愣了愣，不過並沒有露出什麼警惕之色，淡淡道，“不錯，怎麼你看上了？”
“我如果回答說是，你會交給我麼嗎？”燕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一臉認真地問道。
葉無塵摸摸鼻子，被這個問題弄得措手不及，撓撓後腦勺，略顯尷尬，但很堅定，“不會。”
“我就知道。”燕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過我建議你，在沒有達到封王之境前，千萬不要嘗試去打開萬虛城。”
葉無塵沒有問，因爲他知道燕蝶會告訴他答案。
“其實如果不是知道你領悟的是黑暗結界，我想告訴你在封王后期前都不要試圖去打開。”燕蝶嘆息一聲，“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那麼你會必死無疑。”
葉無塵目光閃爍，看着燕蝶，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