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幹集訓營。
神王負手立於懸崖邊緣,迎着獵獵疾風,深邃的眸子不復往日的睿智,渾厚的氣勢不復以往的威勢,神情泛着冷意,氣場帶着躁動。
他的心……早已不在平靜……
他的眼神……早已陰冷如冰……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在暴躁與壓抑中生活。腦海深處,時常閃現的是當天的慘敗;心靈深處,時常涌現的是被俘的屈辱。
堂堂天網神王、家族巨頭之一,有過無數的榮耀、有過輝煌的戰績。
他孤傲不羈,是因爲他有資格。他目中無人,是因爲他有那份實力。在他的世界裡,從未有過失敗這個詞語;在他的意識裡,更沒有‘被俘’這個概念。
一路走來,一路輝煌。
他是別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他是家族內外戰功赫赫的王!
然而……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場慘敗之後成爲笑話。
自己敗了,身體殘了,叱吒風雲的戰神咆哮只剩寥寥幾人,所有的輝煌都不復存在,所有的榮耀都因此遠去。
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正因爲以往的高高在上,纔有瞭如今的狼狽不堪。他拒絕了家族的召喚,隻身‘躲藏’在這巴爾幹的深山密林,像是受傷的野獸,蜷縮了起來,*着傷口。
他恨!!他從未體味過‘恨’這個詞語,如今卻如附骨之蛆,邪惡的夢魘,時時刻刻的糾纏着他,折磨着他。
他不甘心!從始至今,一直是他在讓敵人體會這種情感,現在卻是他自己真切的領會。
曾經執着追求武道巔峰,如今在仇恨中沉淪。
“神王殿下。”神佐、神佑、巫農谷、索羅,僅存的四個戰神咆哮成員來到山巔,在五步之外站定,低頭躬身,恭敬行禮。
自從楊家婚宴事件以來,他們一直住在集訓營裡,陪伴在神王身邊。
一來休養生息,閉關靜修,儘可能的提升實力;二來照顧神王,不想讓他們的王體會到‘拋棄’。
“在屈辱中生活的滋味,好受嗎?”神王的聲音像表情一樣冷漠,另帶幾分令人心生緊張和壓抑的沙啞感。
四人目光微微凝縮,這句話觸動了他們心裡的那抹隱痛,卻沒人敢搭話,稍微低了低頭,掩飾眼底的那份冰冷。
不僅神王恨,他們更恨!恨狄成、恨天門,也恨自己的無能!戰神咆哮沒落至斯,別人不會憐憫,只會嘲笑,對象就是他們幾個‘倖存者’。
“你們可曾想過要復仇?”
“半年以來,你們可曾在做着努力?”
“對比戰神咆哮和死神左手,你們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神王繼續開口,聲音一次比一次冷、一次比一次低沉。
山巔疾風凌冽,吹的衆人衣服獵獵作響,氣氛卻變的越來越壓抑。
四人不敢多言,也知道不該開口,唯有以沉默作答,迴應神王的詢問。
神王並不是善於表露感情的人,今天難得說出兩句閒話,映襯着內心的仇恨。輕輕閉上眼睛,稍稍調整內心的情感,良久,睜開眼睛,一抹冷芒在眼底晃動:“戰帖的事情,聽說了嗎?”
“今天上午,剛剛聽到。”神佐終於開口。
“狄成在外蒙、八部衆在外蒙。”神佑攥緊右手,條條青筋在這條獨臂上鼓起,身體輕微的顫抖起來,臉色陰沉如水,眼睛裡佈滿的全是仇恨。他對戰神咆哮並沒有太深的歸屬感,對神衛神子的陣亡沒有太深的感觸。可畢竟屬於戰神咆哮,外人的眼神、外人的議論,他知道的清清楚楚。逃出黑崎之後,連續多次出手,一直都被天門的門神死死壓制,對於他那顆高傲的、剛剛解放的心來說,刺激太大太大。
在戰神咆哮當下的氣氛干擾下,‘神佑’謝坤自然而然的就把責任放到了天門和狄成身上。
他想再戰天門門神,不爲報仇、不爲怨恨,只爲心中的不甘和憤懣。
“看法。”神王乾巴巴的吐出兩個字。
巫農谷最先開口,道:“繞開外蒙古,進入華夏,進攻天門總部!當下,天門和南部黑道聯盟已經開戰,數十萬人的戰場一旦展開,短時間內無法停止,雙方都不想再拖延下去,勢必把所有的精銳戰將都投注到戰場前沿。
此外,狄成爲了應付外蒙風雲,抽掉了絕大多數的高層戰將,國內的厲害角色少之又少。也就是說,鎮守總部的高手基本沒有。
對於我們而言,是大好的機會。沒有狄成牽制,沒有門神干擾,沒有門將搗亂,我們的出現,完全可以掌控很多人的命運,尤其是總部的幾個謀士。他們一死,戰場必亂,黑道天門會受到重創。
一直以來,狄成關注的重心都不是國內黑道,但不得不承認,那裡是他的基石、巢穴。一旦國內元氣大傷,他絕對不會繼續在外逍遙,最起碼需要抽調部分干將回國。
我們就在國內等着,他來多少,我們殺多少,一直殺到狄成感到疼!!
到那個時候,外蒙風雲已經成型,狄成就算是想抽身也抽不得,如果強行撤退,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簡而言之,狄成不回國,根基受損,回國,外蒙心血將付之一炬!裡裡外外,我們都是贏家。”
巫農谷冰冷的聲音在山巔迴盪,陰險、狠毒,這招連環計不可謂不絕!!沒有辜負了他‘戰隊智囊’的稱號。
能提出這等狠絕的計劃,也清晰表明……他巫農谷的心境同樣不再平和,‘怨’和‘仇’充斥在腦海,每每想起好友莫風慘死時的情景,眼神總是一片陰冷。
“神佐。”神王冷冷出聲,對於巫農谷的提議像是沒有太多的觸動。
“外蒙!”神佐乾淨利落的回道。
巫農谷眉頭細微的皺了下,按照規矩,他沒有資格反駁神佐的意見,可這一次……“外蒙風雲太亂太雜,多是大規模的兵團混戰,我們只有寥寥幾人,並不適合那裡的場景,我的意見……”
神佐淡漠的瞥了眼巫農谷,眼底的那抹凌厲迫使巫農谷緩緩低下了頭,不敢再做堅持。“你以爲天門總部是那麼好闖的?你以爲前線指揮部裡沒有荷槍實彈的武裝部隊?你以爲翁允那幾個軍師都是簡單貨色?你以爲密宗會再次允許我們踏足華夏那片土地?巫農谷,多年以來,每次華夏任務,你取得過勝利?難道……還不長記性?!”
巫農谷微微張嘴,卻不敢再做反駁,低下頭保持沉默。
神佐微微眯眼,冷冷道:“外蒙!!渾水摸魚!”
神王慢慢擡起眼簾,凝視天空驕陽,沒有再次猶豫:“戰神咆哮,目標……外蒙無人區!!”
或許,他認同巫農谷的看法,或許他知道外蒙的危險,或許他知道應該選擇的方向,可是…………
“得令!!”神佐、神佑、索羅齊齊振聲迴應。
巫農谷擡眼看了看神王的背影,目光有些複雜,像是有很多的話要說出來,可感受到他們身上的戰意,怨恨、焦躁,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閉上眼睛,一抹顫語在心底晃動。神王……我的王……或許這場選擇是對……或許會是錯……但……無論如何……這最後一程……我巫農谷陪你一起走……
…………………
“鬼王殿下,巴爾幹密令。”歐洲某處,深山瀑布掩蓋下的石洞深處,喪屍恭恭敬敬向鬼王行禮。
陰冷的山洞,昏暗的燭光,陰測測的聲音,無不散發着絲絲森意。可這裡,偏偏是鬼王最爲喜愛的冥想地點。
鬼王沒有睜眼、沒有轉身,繼續面向石壁靜坐冥想。
喪屍小心翼翼的擡了擡眼,聲音儘量的放輕:“神王殿下……走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鬼王緩緩出聲:“外蒙……華夏……”
“回殿下,神王去了外蒙。帶着神佐、神佑、索羅和巫農谷。”
鬼王睜開了眼,目光沒有焦距的看着面前的石壁,依舊的沉默。
“巴爾幹的守護軍向家族做了彙報,詢問是否攔住神王。奇怪的是,家族至今沒有做出迴應。”
如果做出迴應,那纔是奇怪。鬼王心裡暗暗一聲嘆息,泛出絲絲惋惜與悵惘。該來的還是來了,這是你的選擇,也是你的命運,輝煌的一生,最終卻以悲情結束。
這是個局,爲狄成設立的局、爲宇文荒雪設的局,也是爲你神王設的局。
……神王……我的朋友……
……外蒙……你不該去的……
……一路走好……
喪屍奇怪於鬼王的沉默,裝着膽子問道:“鬼王殿下,我們是繼續留在這,還是也去外蒙?”
“命令瑟德,帶着第五小隊,前往外蒙古。”
“啊?”
“任務……神王戰死之後……帶回他的屍體……”
“這……”喪屍猛的擡頭,定定的看着鬼王的背影,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