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她無言以對,畢竟這事涉及到兒子的性命,她要謹慎。
“我不會讓我們的武兒白白受苦的。”他堅決道。
“妾身也不知說什麼了,還請老爺查清真相,不要冤枉了姐姐。”柳紅垂目道,姿態謙卑,“妾身剛進府,就鬧出這麼多事,都是妾身的錯。姐姐恨妾身是應當的,妾身只願家和萬事興,還望老爺以此爲重。”
“還是你識大體、知分寸,真心爲我考慮。”
明懷言拍拍她的手,倍感欣慰。
然後,他和李管家一起去春闌苑。
……
春闌苑。
徐氏坐在廊下吃糕點,想着那娼婦的孽種中毒了,最好一命嗚呼,省得給她添堵。
不知王大人會不會救活那孽種。
她看見夫繃着臉走進來,他的眉目之間盈滿了怒色,那架勢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她不由得心裡一怵,但她向來心高氣傲,哪裡肯低了身子骨,便站起身來,板着臉,冷冷地睨着他。
前不久,他們還恩愛非常,是帝都多少人豔羨的一對伉儷,沒想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夫妻反目,她徐漣清也有被夫冷落、厭棄的一日。
這世道可真是荒唐透頂。
“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在紅棗糕裡下毒,毒害武兒?”明懷言沉聲喝問,今日終於看清這毒婦的真面目,他想不通,同牀共枕近二十年的妻子竟然心如蛇蠍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什麼紅棗糕什麼下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做過!”徐氏矢口否認,語氣非常強硬。
“一個多時辰前,你是不是去過竈房?”
“那又如何?”
“那就對了!”明懷言氣得血壓飆升,臉都紅了,“我把文兒送到鄉下,你恨我,恨小紅,就決定毒死武兒!”
“我沒有,你不要血口噴人!”
徐氏氣得全身發抖,悲憤交加,失望與怒火在心裡交織、叫囂……最親愛的枕邊人竟然認定她是下毒的兇徒,根本不相信她,還有比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嗎?
明懷言聲色俱厲地吼道:“我警告你,你再敢對小紅和武兒下毒手,我必定把你綁到官府,大義滅親!”
其實,人證沒有親眼目睹,不能定罪,可是,如今他看她不順眼,覺得她面目可憎,便理所當然地認定她是毒害兒子的真兇。以往的恩愛與情義早已被近來的憎惡、厭棄所取代,現在,在他眼裡,小紅是最好的伴侶,武兒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並非不知道她的心如蛇蠍,只是以往,她傷害的人恰好也是他憎恨的人,因此,他們同仇敵愾,惺惺相惜,愛得如膠似漆。而如今,她傷害的是他最在意的女人和兒子,他怎能容忍?
“我什麼都沒做過,你不能這麼對我……”徐氏極力想解釋清楚,可是,已然百口莫辯。
“府裡的大小事務,你無需再費心。好好在春闌苑養病吧。”
明懷言撂下一句重話,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氏步下踉蹌,跌坐下來。
怎麼會這樣?恩愛了二十年的夫
爲什麼變得這樣陌生?
她無法承受夫的指控,無法承受夫的背叛與厭棄,更無法承受往後的獨守空闈……
忽然,她的臟腑絞痛起來,涌上一股腥甜,噴出一口鮮血……
偷窺的連翹溜回寒梅苑,向四小姐轉述了事發經過,“奇怪,徐氏不承認下毒。”
明詩約淺飲茶水,“因爲她的確沒有下毒。”
春娘驚詫不已,“那下毒的人是誰?”
連翹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下毒之人是誰了。”
春娘很好奇,“是誰?”
“若徐氏沒有下毒,那就是二夫人下的毒。”
“啊……不會吧,二夫人這般狠心?爲了扳倒大夫人不惜拿兒子的性命開玩笑?”春娘說什麼也不信,“虎毒不食子,女人的心再如何狠毒,也不會害自己的兒子。”
“只要她保證兒子不會死,就沒什麼不可能。”明詩約的眼梢浮現一絲譏誚。
“對了四小姐,老爺不讓徐氏打理府裡事務了,奴婢走的時候,徐氏氣得吐血呢。”連翹想起來就興奮,“這回徐氏倒黴透頂了,不能再耀武揚威了。”
春娘愕然,連聲嘆氣。
明詩約心想,這次徐氏還能不能振作起來?
過了一夜,春闌苑傳出消息,徐氏病重,臥榻不起。而明懷言只去看了一回,囑咐下人好好伺候,僅此而已。
這便是男人的真心真愛嗎?
男人皆薄倖,再恩愛、再情深的夫妻,說反目就反目,男人的心說收回就收回,哪管以前說過什麼山盟海誓?男人的許諾,就是個屁!
……
朝廷頒旨,中秋佳節熱鬧兩日,洛河河畔的燈會舉行兩日。
八月十四這夜,墨太后和燕國皇帝率一衆嬪妃、皇子公主微服出宮,在洛河賞月慶中秋。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可攜家眷參加,上御船與皇室同樂。
這日午後,春娘爲明詩約梳妝打扮,雖然春孃的手藝不錯,不過她梳的髮髻,明詩約不喜歡,還是讓強顏歡笑的綠衣梳了雙平髻,插上珠花、玉簪,再繫上翠色絲帶,垂下來,尤顯得清俏可愛。
“綠衣,一起去玩玩吧。”明詩約想讓她出去散心,總待在屋裡胡思亂想,根本無法走出陰影。
“不了,奴婢身子不適,連翹陪你去吧。”綠衣淡淡道。
明詩約沒有勉強她,中秋後,一定要想個法子治癒她的心裡創傷。
墨太后、燕國皇帝等人要在夜幕降臨後纔會到洛河,不過,按照規定,陪同官員及家眷必須酉時抵達洛河河畔,接受盤查。
明詩約向來獨來獨往,明懷言想與這個女兒親近親近,可是她不領情,讓他先走,他只好帶着明婉然和明婉君先行一步。
明詩約與連翹乘馬車前往洛河,在必經的街上,忽然有人從牆頭飛下來,當街攔住。
連翹出去,見是一個青衣男子,於是喝問:“你是何人?爲何攔我家小姐的馬車?”
“我家小姐有請,就在這小巷子裡。”青衣男子道。
“你家小姐是誰?”
“去了便知。”
“那便去看看吧。”明詩約輕聲道。
這些個名門閨秀,還真不讓人省心。
馬車拐入小巷,她看見前面停着一輛外觀看來很普通的馬車。那輛馬車的青帘撩起來,一個嬌俏秀麗的女子貓着身子走出來,站在車伕旁邊。
明詩約冷笑,原來是謝靈芸的妹妹,謝靈紫。
連翹低聲道:“那次謝靈紫公然被明軒文凌辱,其後一直在府裡靜養,沒想到她還敢出來見人。”
在燕國的貴族圈裡,不少人還記得謝靈紫被凌辱的慘狀,不過時過境遷,當事人不怕流言蜚語,自然敢出來見人。
明詩約冷目盯着她,她穿着一襲粉紫衫裙,烏髻上插滿了金釵玉簪,那個貴氣逼人呀,亮瞎了眼。經過調養,她氣色紅潤,秀色可餐,想必已經心境開朗,不再糾結於那件事。
“謝小姐有事就快說吧。”連翹揚聲道。
“賤婢,有你插嘴的份嗎?”謝靈紫突然爆喝,語氣、神色很是驕橫。
“謝小姐靜養了這麼多時日,好像沒什麼長進,心胸還是這麼狹窄,不如再回去養養。”明詩約譏諷道。
“你……”謝靈紫氣得瞪圓雙目,“我問你,那次明軒文……羞辱我,聽聞他被人下藥纔會性情大變,是不是你給他下藥的?”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
告訴她內情的人,必定是明家人,是明婉然?
明詩約冷淡道:“謝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明軒文什麼時候被人下藥?”
謝靈紫的眼眸瞬間燃起怒火,“你無需跟我裝傻,就是你!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既然你認定是我,還問我做什麼?”
“賤骨頭,今日我不會放過你!”
謝靈紫的小臉繃如琴絃,戾氣爆棚,恨不得立刻弄死仇人。
下一瞬,她揚手扔來什麼東西,與此同時,她的侍婢、車伕和青衣男子也一起扔來東西。
明詩約早就有所警惕,與連翹一起跳下馬車,避開他們扔來的東西。
沒想到,他們扔來的是頗具威力的炮仗球,“砰砰砰”的幾聲,比鞭炮聲大數倍,馬車被炸得東倒西歪,白煙滾滾。倘若人被火藥球擊中,不死也重傷。
謝靈紫見她們毫髮無損,又扔來兩顆炮仗球,決意炸死她們。
這時,半空中出現一道黑影,猶如一隻大鵬俯衝而下,一掌襲出,一股白煙襲向那兩顆炮仗球。其中一顆炮仗球往謝靈紫的馬車飛去,她大驚失色,連忙跳下馬車,躲過一劫。
明詩約腹誹,這報仇的方法還真有一套,拉風。
追魂站定,面無表情,好似一尊門神。
謝靈紫知道他武功高強,卻不認識他,只當他是那賤骨頭的打手。
“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撂下一句狠話,離去。
明詩約心想,如若人變成了行事不計後果的瘋子,那就要小心了。
連翹看向追魂,目露憂色。
他明白她的意思,這件事要稟報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