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不是科學。
這種奇怪的論調還是第一次聽到，臺下的人有的已經掩嘴偷笑了，在他們的看來，程宇的這句話明擺着就是不懂裝懂，如果醫學不是科學，人類早就滅亡了。
看着臺下各種異樣的眼神，程宇沒有任何的不適之感，繼續說道：“醫生，是給人看病的，不是用病人來當試驗品的，如果把病人當成一個死物，那就不是醫生了，而是仵作。”
“哦，我給大家解釋一下，在華夏，仵作其實就是法醫的意思。”
傑克遜站起來說道：“程先生，如果您想討論關於醫生的職業道德和人道主義精神的話，我們可以下來再談，現在我們想知道的是，您對於今天的競標會的藥品概念的理解。”
先前程宇的大言不慚以及跟傑克遜的針鋒相對，都讓後者產生了極大的怨念。
“我的理解很簡單，具體來說，只有兩個方面。一個是成本，一個是效果。”
臺下的人紛紛搖頭，同時臉上是極其不屑的笑容。
成本和效果是兩個基本的不能再基本的東西，也是圈內人都不願再提及的東西，因爲這兩個條件，說了其實等於沒說。
軍費支出，一直是國家財政的一大塊，想要在成本上下功夫，是根本不可能事情，因爲軍工產品必須要保證質量良好，質量良好的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花大價錢用好材料，因此，降低成本是各個國家都在拼命追求的事情，但是真正成了的，又有幾個？
說到效果，也是同樣的道理，甚至就是一句廢話！
“傑克遜先生，請問您對於成本這個問題怎麼看？”
傑克遜聳了聳肩：“OK，這一點我完全贊同，只要你能做到。另外，程先生，成本的問題是很難控制，幾百萬的軍隊，不是您的試驗品。這是您說的。”
程宇淡然一笑：“傑克遜先生，我並沒有開玩笑，我的藥品成本只要三塊六毛錢，如果可以的話，還可以降一些，但是因爲市場原材料的不確定性，所以我只能說出這樣一個大概的價格。”
這三塊六毛錢是程宇反覆估算了的，那副藥方裡的草藥都是一些廉價的藥材，甚至在野外都能隨手找到。
衆人紛紛交頭接耳。
劉志軍給臺上的幾位行政監督人員遞過去了一份文件：“這上面就是中科院針對程宇的藥方進行的單獨的專業調研以及實驗數據。”
一個老者扶了扶那副酒瓶底眼睛，笑着說道：“老劉啊，看來你對這個小夥子還是挺上心的嘛。”
劉志軍不置可否：“我只是想給軍隊最好的保障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用心。”
“不要緊張，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監督人員低頭翻閱手中的文件，他們看的很快，同時腦袋裡對程宇的這批藥品也有了初步的印象。
“只有粉劑？”
劉志軍解釋道：“程宇說了，在最初的階段只有粉劑，進行外傷的止血消炎等，到了後期，還會研製出噴劑、藥丸等綜合藥品。後面有中科院的調研報告，證明他說的的確是可行的。”
翻到後面，果然有“多用途可行性報告”的資料。
幾位監督人員放下了手中的資料，然後看着場上的程宇，都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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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我知道您真摯的愛國情感，但是用這種說謊的方式來進行競標，我替您感到可恥。”傑克遜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感到吐出了一口惡氣，這個年輕人身上的那股氣勢實在是讓人感到不好受。
程宇立即說道：“傑克遜先生，您感到可恥，不應該是因爲我，應該是爲自己的無知。”
“不不不，我用上帝的名義發誓，軍隊急救包絕對不可能達到零點五美元。一隻威士忌的玻璃瓶都要五美分，難道您是讓所有的士兵帶着一個威士忌的瓶子去打仗嗎？”
場中鬨笑。
程宇冷哼一聲：“你們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就認爲我們做不出來呢？”
“程先生，您這是任性。”
“不，先生，我不是人性，我只是認真。”
話音剛落，程宇從文件夾中拿出了一張白紙，上面有黑色的字跡：“這是中科院的可行性調研報告，證明我遞交的樣品是絕對合格的，而且成本也得到了控制。”
杜宇這樣的結果，傑克遜自然是不信服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很想聽聽您研發出的這種藥品的組成成分。”
“中藥。”
“中藥？”
“天星草，田野裡到處都是，免費；折耳根，乾旱的沙地裡有很多，牧區更是異常豐富，免費；黃蓮，三毛錢一兩，一兩可以配置出十個急救包的量……”
程宇一一道出了各種藥材的名稱以及單價，甚至連產地等詳細信息也都說了出來。
不光是傑克遜，場下的幾百號人也都驚呆了，他們印象中，並沒有中藥這個概念，更沒有中醫這個太古古老的職業。
醫學，這是科學，怎麼能讓一羣只知道吃草的中醫來幹呢？
“傑克遜先生，我首先想提醒您一句，您在剛纔所提出的方案當中，事實上，沒有任何一條是適合於華夏國的國情的，更不適合於華夏人的體質。西藥對人體的傷害有多大您應該知道，如果單純的用抗生素的話，那些受傷的士兵可以存活一時，但是往後又怎麼辦呢？”
抗生素的濫用是程宇最憎恨的地方。
傑克遜沒有說話。
“程先生，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一個嚴肅的聲音在人羣后面傳了過來，程宇知道他，他就是德國的科沃爾博士，是杜邦藥業的代表人。
一個以嚴謹著稱的民族，一個以嚴謹著稱的博士。
對於他，程宇還是比較尊重的，因爲他是這麼多上臺演講的人中用時最少的一個，而且也是唯一一個敢於講出自己藥品缺點的人。
“您好，科沃爾先生，有什麼問題，您直說無妨。”
科沃爾點了點頭：“聽了您剛纔的話，如果現實真的如您所說，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我有所懷疑的是，這樣的藥材配置，到底能夠研發出什麼藥品？”
程宇點點頭：“謝謝您的問題。目前我提交的樣本，只是最初級的版本，主要是粉劑，針對於消炎和止血。”
科沃爾低頭沉思片刻，又說道：“也就是說，其他藥品的價格事實上還並沒不知道。”
“不，其他藥品的價格也是一樣的。”
科沃爾皺眉，顯然是不明白程宇話裡的意思。
“中醫，是一項對人體進行全面調節的學問，而草藥，則是最直接的工具。拿最簡單的黃連來說，發熱頭痛可以吃，便秘腸胃問題也可以吃，心慌氣短也可以吃，往往一味中藥卻可以對應多種症狀。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在中藥當中，最重要的是一種叫做‘藥引子’的東西。它就像是炸藥的*，直接引導中藥的藥效全部集中於一點。也就是說，我們研發的藥物，在經過簡單的調節之後便可以用一味藥治療多種不同的疾病。”
科沃爾像是看到了新大陸一般，眼睛裡閃爍着奇異的神色：“太神奇了！程先生，但同時我也有一個疑問。戰場上，每分每秒都很寶貴，如您剛纔所說，您提交的樣品目前只針對於止血和消炎，請問，快速止血的最短時間是多少呢？”
“三秒。”
質疑聲紛紛響起，臺下的人們對於程宇的口無遮攔愈加反感。
三秒。怎麼可能，就算是止血繃帶也不可能在三秒之中把血止住。
“程先生，我覺得這次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在戰鬥中，士兵們最致命的傷便是失血過多，這也是導致士兵死亡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通常用的所謂的止血繃帶，也往往只是單純地傷口包紮罷了，事實上，還是用藥品來進行止血的。但是三秒，我實在是不能相信，速凝血劑都沒有那麼快。”
“速凝血劑會對皮膚和血管造成傷害，您應該清楚。”
“沒錯。但是在戰爭的前提下，生存纔是最主要的。”
程宇點點頭：“我同意您的看法，那您如何才相信我呢？”
科沃爾想了想，說道：“我倒是有一個建議，希望程先生您不要介意。”
程宇笑了笑，示意他儘管說。
“那就由我來當這次的試驗品，我會親自在自己的身上弄出傷口，然後再用您的止血劑進行試驗。”
傑克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發表意見，他巴不得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呢。
“傑克遜先生，您意下如何呢？”
程宇早就看到了傑克遜臉上的不懷好意，故意問道。
“啊？我覺得……還是算了吧，畢竟科沃爾博士……”
“不，我覺得這是一次必須的嘗試，而且既然是我提出的懷疑，就必須由我來試驗。”
程宇對這位態度嚴謹的德國博士再次感到欽佩。
但是用刀子捅自己，這種試驗……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