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 捕
新千年的元旦節。自由的人和不自由的人過的都是同一天,過的都是同一個節日。只來過是過法不一樣,心境不同罷了。
自由的人,全家團聚,親朋好友相聚舉杯,開懷暢飲,互道祝福或出遊戲,沉浸水綠山青中,觀賞大好河山,意氣風發。這個節日,又會有多少對新人走進結婚的殿堂,攜手共結白首之約。
自由的人也有些人,同樣的過節 ,同樣的相聚,但沒有喜慶,沒有歡樂。他們過得牽腸掛肚,夢醒迴腸。這就是那些不自由的人的父母、兄弟、妻兒、姐妹,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失落,令他們的歡笑中染上了悲愴。
不自由的人,身居斗室,但那牢固的高牆,沉重的鐵門擋不住那強烈的一縷思鄉的情感,飛往父母妻兒身旁。其中有思念,有悲傷,有痛苦無奈,也有悔恨和顛狂。節日的意義,賦予鐵窗中的人的意思是比平時更難煎熬十倍、百倍的傷感結晶的思緒,無奈編織成的一張思念的網。
看守所裡元旦對犯人特別的開恩。上午開了電視,讓大家觀看節目,中午又給犯人們加了餐,香乾炒肉片。這是嚴偉進監後第二次加餐。雖說是一口大鍋用水煮熟的,談不上味道,但總算能看見菜湯上漂浮着的一層油花,放光鮮放亮。這是監子裡,特別是底下的人最最豐盛的一頓美食。離開飯還早,監子裡的人便端着飯盒,排起了隊,在監門口等待着盼望已久的肉星、油光。有幾人還不時地眨巴着嘴巴,猛吞口水,使得喉嚨中“咕嚕、咕嚕”的響聲象牛嚼草一樣的響。
下午,嚴偉的情緒異常的暴躁,胸中象壓着一團火無法宣泄,恨不得自個兒開膛在破肚,民泄胸中之氣。這三個月的囚禁,傷心、煩躁一直鬱積在心裡。就象澎湃的火山,要從火山口噴涌。他努力壓制着,但無制於事。元旦節的思親情節更象一劑摧化劑,在加速情慾的宣泄。爲了使自己能夠平息,嚴偉說:“老五,把人喊過來,咱們開演唱會吧!”
“好主意。”祁連武表示贊同,吩咐刀疤鬼:“去將人都喊過來,大家輪換着唱,都得跟我唱,除了兩老老外,一人一首的來。”
嚴偉首先開喊,唱的是遲志強的《獄中的歌》:“愁啊愁,一愁就白了頭,自從與你分別後,我就住進了監獄的樓……
跟着是猴子,唱的是:“星期天的早晨我多快活,背起行李我上了汽車……”
接着是李林,他唱:“輕輕地,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抹……”
演唱會還沒輪到半圈,就遭到了武警的臭罵和警告,不得不終止正在進行中的演唱。鬱積在胸中的悶氣依然沒有全部發泄。嚴偉做了兩次深呼吸來剋制自己。
結束了演唱會,祁連武馬上又找到了新的樂點。隔着監子同八監的女犯喊話逗笑起來。
“嬌嬌!喊嬌嬌出來答話。”祁連武喊。
過了會,傳來一個很嬌聲爹氣的聲音:“老五,喊我啥事?”
“剛纔我們監子開演唱會呢,聽到沒?”
“聽到了,唱的蠻好的嘛,怎麼又不唱了?”
“飛機多事,丟炸彈了。趕明兒八監跟十監來個對唱,比比賽怎樣?”
“好啊,只怕唱不過你們。”
“嬌嬌,你監子送新兵來沒?”
“前天送來了一個。”
“幹啥的?多大,長得如何?”
“吃乙和*的。十八歲,長得可水靈了。”
“開沒開庭?有沒有用奶子拖水桶?”
“老規矩,哪能不開庭。那小妮子蠻有勁的,一個奶子一桶水毫不費勁。”
“還有沒有新花樣?”
“哪能跟你們講,害得你們晚上*多不好。”
陳胖子也來了興趣,跟着喊:“嬌嬌。老五要你搭X過來給他呢!他想你想得慌。”
嬌嬌在那邊說:“搭不過來啊,想我就自己解決吧!”
祁連武說:“解決不了啊!你就想個辦法吧。”
嬌嬌說:“那好啊!你就自己放一斗出來,用衛生紙接着丟過來,我再塞進去。”
聽到這裡,嚴偉不由笑了起來。心想,這些傢伙講話……,突然想起要十七監時的伍建軍,還有他的情人舒琳也關在用度監有,不知送走了沒有?於是就同祁連武講:“老五,你問頭號八監有沒有一個叫舒琳的,看送走了沒有?”
祁連武聽後點點頭,又喊:“嬌嬌,你們監子有沒有一個叫舒琳的,送走沒有?”
“有啊,過兩天就要送到廣東去了。怎麼你跟她熟啊?”嬌嬌回答。
“你讓她出來講話。”嚴偉對祁連武說。
“嬌嬌,你把舒琳喊出來,我們這嚴胖子有話跟她講。”祁連武喊。
過了會兒,就聽到一個柔柔有女聲傳了過來:“是哪個找我啊?”
“舒琳嗎?是軍仔,伍建軍找你。”嚴偉喊。
“軍仔,她在哪?調你們監子了?“舒琳問,語氣中顯出她對軍仔很關心,急切想知道他的去處。
“沒有,軍仔講想你,講你的*聲很好聽。”嚴偉調笑道。
“你是誰啊?盡在瞎扯。”
“我是軍仔的朋友。他講你蠻可愛,把你們的事講給我聽呢!”
“不跟你講了,盡沒好話講。”
“是真的,軍仔將你們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尤其是你銷魂時的*聲,很令人振奮呢!”嚴偉淫笑着繼續調逗着。
但舒琳沒有接話,對面再也沒有了聲音。
祁連武問:“喂!嚴胖子,你怎麼認識舒琳的?”
嚴偉說:“我哪認識她,見都沒見過。是在十七監時,有個伍建軍,外號叫軍仔的同我關在一個監子。他是在廣東做鴨子的,舒琳是他在廣東認識的情人。他們倆一同在舒琳的老闆兼婚外老公的公司裡私支了二十幾塊錢,兒爲青春損失費逃回秀湖,一起被告抓進來的。這樣吧,閒着沒事,我將軍仔當鴨子的事講給你們聽聽,蠻有意思的。你們聽不聽?”
“行啊!做鴨子的人蠻刺激的,快!”祁連武馬上來了興致,摧促嚴偉快講。
嚴偉不緊不慢地,繪聲繪色地把伍建軍的家庭和他當鴨子的故事跟他們講了一遍,聽得他們一個個想入非非了。
聽完這個故事,祁連武又開始喊話,要嬌嬌喊舒琳出來搭話,同舒琳調笑起來。嚴偉也在調笑中心情慢慢好轉。
元旦節纔過去兩天的一個下午,嚴偉便被趙所長帶出了監室,來到了收審室。收審室裡正有兩個年青的警察在等着。這兩個人嚴偉從未見過,看來不是交警隊的。那兩人在一張紙上籤了字,趙所長便將嚴偉交給了他們。
嚴偉跟着他們出了第二道鐵大門,帶進了一間預審室,被關進了裡面有着鐵柵欄的,供提審犯人用的小間裡。兩個年青警察就隔着一道鐵柵和一張辦公桌與他對面坐着。
“嚴偉。”其中一名警察打開了一本卷宗後說:“我們是秀湖縣公安局預審股的,你的案子已由縣交警大隊移交到我們預審股。現在我們向你提一此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知道嗎?”
點偉點了點頭。
提問又從姓名、年齡、住址開始,基本上是重複着交警隊的訊問,嚴偉一一照實作了回答。他們着重問了事故前後經過,然後,那位警察將訊問筆錄交給嚴偉過目後,讓他簽字嚴偉大概地瀏覽了一下筆錄,便在筆錄上寫上:“以上筆錄我看過,同我講的一樣。然後簽了自己的名字,填上年、月、日、時,再按上手印。嚴偉進來三個月了,還沒有正經地被告提審過,監子裡其他的人不知要提審多少次。嚴偉認爲這也不例外是一次提審,提審完,簽到完字就沒事了,可那人又拿出一張紙,站了起來 說:“嚴偉,你因涉嫌交通肇事一案,二000年元月二日,經秀湖縣人民檢察院批准,對你進行逮捕。由秀湖縣公安局偵察員唐春——我,張兵——他,倆人於元月有日——今天執行逮捕,請你在逮捕證上簽字。”
聽到逮捕兩字,嚴偉頭一黑,差一點沒有站住,一時頭腦中一片空白。天天在盼望着可以早日走出監門,希望妻子在外面能跑出一條自由之路。沒想到家裡越跑,希望越小,已經從拘留轉爲了逮捕。這一逮捕,就是意味着離牢門更近,離自由更遠,取保的希望更眇茫。嚴偉呆呆地盯着面前粗壯的黑體漢字,徵徵地不知所以。
“嚴偉,簽字。”叫唐春的警察又叫了一聲,嚴偉沒能聽見,還在發呆,這一下的打擊不亞於他被戴上手銬的那一瞬間。
“嚴偉。”唐春又提高了聲音喊道:“快點簽字。”
嚴偉被這一聲喊嚇得一徵,纔回過神來,伸出顫抖的手,吃力地握住似有千手重的鋼筆,在印有逮捕證的紙上籤上歪歪斜斜的兩個字:嚴偉和攫、月、日,然後伸出拇指沾上印泥,在那有着無限權力的紙上,印上了自己血紅的指模。當那象血一樣的指紋在眼前顯耀時,他渾身要虛脫了,精神開始徹底崩潰。
嚴偉是在迷糊中被送回監室的。送回監室後,他又站在他發呆。逮捕,今天已逮捕了,這就意味着有罪,意味着要送到法院受審。嚴偉在嘿嘿地笑着:“我逮捕了。”
監子裡沒有人,他們都到風坪中去了。
嚴偉搖搖晃晃地也走到了後面的風坪中,風坪中又來了一外新兵。是嚴偉被提審並籤逮捕證時送進來的。祁連武正親自動手,在吃新兵的包子。那新兵扒在牆上,用脊背來承受祁連武的拳頭。嚴偉冷眼看着一拳又一拳地擊向那人的脊曳,心裡從示有過的快感,有一團火在心中升起。剛纔的失落、驚悸、意外、打擊、焦躁,化作一團火在燃燒,自己滿腔的火氣要找地方發泄,他想站在空曠的原野中大聲的吶喊,突然產生了一種打人的衝動,這種衝動來行猛烈,令他無法自制。他走了過去,一把將祁連武推開說:“老五,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