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打雜的日子雖然忙碌,卻也能夠抽空讀書,習字。
面對古文我真的很頭痛,十分後悔爲何當初沒能早些進文班,雖然說不上對“之呼者也”深惡痛絕,卻很討厭繁體字。在這個時代讀書幾乎成了富人的特權,窮人大多沒錢讀書。
不過,蕭朝貴家境還算富裕,對我也並不吝嗇,他書房裡的書我可以隨便借閱。爲了儘快適應環境,我不得不去研究古文,繁體字。
儘管我懂的並不多,可有一個人與我相比簡直可算天壤之別,這個人就是楊嗣龍。李秀梅卻是上進心極強的姑娘,她時常拉着楊嗣龍和蕭朝貴一起去書房讀書練字。
一日,我正在園中散步,李秀梅找到我說:“我和楊嗣龍出去打探消息,你一起去嗎?”
我本想拒絕,可是一想到她與楊嗣龍倆人孤男寡女的外出,那怎麼行?便答應一起去。
一路上,楊嗣龍與李秀梅有說有笑,李秀梅歡快跳躍一改往日沉穩;楊嗣龍則十分健談,什麼風土人情,山南海北,言語之中不難看出其見識廣博。我畢竟對這個時代人文地理歷史還很陌生,與之相比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不知不覺中,我走在了後面,我心中十分鬱悶。越看楊嗣龍越覺得像楊成青,李秀梅也一定把他當成了楊成青吧?也許她心裡喜歡的一直是楊成青,是我自作多情吧。他們兩人本就是十分般配的一對。
我的傷感卻又無法表露,望着他們並肩行走的身影,心中暗暗嘆息不已。甚至有些懷疑李秀梅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們兩人就這樣並肩在前面走着,我遠遠的跟在後面。如果沒有意外,說不定我忍不住會掉頭原路返回。誰知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樹蔭濃密,誰也沒有注意樹上。一張漁網從空中落下,恰好落在楊嗣龍和李秀梅的身上,將他們二人罩住,從樹上跳下五個蒙面人,手持刀槍。他們迅速將漁網收緊,楊嗣龍與李秀梅縮成一團,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我無心顧及他們兩人是否肌膚相親,卻被那幾個手持刀槍的蒙面人嚇呆了。這情景我該怎麼辦?就這樣赤手空拳的過去,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去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和最好的朋友被困而不救。
我強制鎮定大聲喊道:“各位是哪個道上的,行個方便,放了他們,讓我們過去。”
爲首的大漢哈哈大笑道:“天地會反清復明,除暴安良,爲民除害。你們是何方神聖?”
我靈機一動說道:“爲人不識陳近南,妄自稱英雄也枉然,久聞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是大大的英雄,沒想到卻竟是縱容下屬,不問青紅皁白到處抓人,搶東西,這與劫匪行徑有什麼不同?若是叫天下英雄知道了,還有何威信可言?”
想必是我的一番話說到了對方的心坎裡去了,幾個人面面相關,半天未語。爲首的一個持刀的大漢,跨上前兩步,朗聲說道:“你小子何許人也,怎知道我們祖師爺的名號?”
我的天啊!我大概是看金庸的武俠小說太入迷了,竟忘記了陳近南是在康熙年間的江湖名流,此時卻已是晚清,天地會的總舵主早就不知道換了多少任。提陳近南也沒用,此時的天地會說不定早已成爲打家劫舍的羣體了,早就失去了從前的英雄氣概了。
這時,楊嗣龍說:“在下從屬拜上帝教,我們與貴會井水不犯河水,還望大俠開恩,放我們一馬,行個方便。”
爲首的大漢未言語,他身後一個持槍的精壯漢子喊道:“老大還跟他廢話做什麼,咱們一擁而上,將他解決了不就行了。”
爲首的大漢說:“不行,咱天地會不管怎麼說也是英雄豪傑之幫派,怎能羣起圍攻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呢?誰願意獨自將他拿下?”
那持槍的精悍奮勇上前,說:“這傢伙交給我了。”
紅纓槍在他的手裡舞動如飛,數朵槍尖朝我襲來,我站在那裡卻沒有動。
站如山,動如脫兔。這很重要。站穩是爲了看準槍的走勢,看準再動,找準方向,再動如脫兔,一舉躲過紅纓槍。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這一槍確實躲過去了,也抓住了槍柄,卻沒有將搶奪過來。我與他分別握着槍的兩端,他要撤槍,我想奪槍,就像拔河一般相持不下。
不知誰說了一句:“咱們手裡的傢伙別閒着,上啊!”那幾人蒙面人衝上來。我急忙撒手迅速撤退幾步,那個持槍的精悍倒退幾步站立不穩蹲坐到地上。
我立刻被那五人包圍,看來大難將至,如不束手就擒恐怕難免死於亂刀之下。可束手待斃又難免一死,他們無論是不是天地會的人都不會放過我們的。
——若果真是天地會的人難免會殺人滅口;不是天地會的人更不會留下我們,他們既然栽贓天地會就不會留下活口。
徒手掙扎是一死,放棄反抗也是一死,看來我今天是死定了。
“住手,你們幾個小毛賊合起來打人家一個赤手空拳的書生,丟不丟人?”
一聲大喝驚得我們都朝那裡看去。只見一個持劍少年走來,目光炯炯,有逼人之勢,不怒而威,讓人不由心中生出敬畏之感。
爲首的大漢喊道:“哪裡來的毛小子,滾到一邊去,留你一命。”
持劍少年說道:“在下人稱小宋公明,專幹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勾當,世上有不平事,在下就要管一管,是爲俠也。”
那使棍的精悍子,叫道:“哥幾個抄傢伙,先幹掉那個毛小子再說。”
他輪着槍衝了上去,後面那幾個蒙面人也跟着衝了上去。
再見那持劍的少年俠客,待他們衝上來,突然轉身往外跑,後面立刻傳來譏笑與怒罵,他卻全然不理。那持槍的精悍緊追不捨,少年待他追上近前,突然猛地轉身,迅速拔劍,連削帶刺,轉眼之間那精悍已身中四劍,應聲倒下,所傷處卻並非要害,均在四肢。
那爲首的大漢輪刀砍下,少年輕鬆的避過,還擊一劍,劍尖上立刻又滴起了血,大漢爆退。
其餘三人圍着少年俠客轉,雙方都不敢輕易出招,少年突然朝着其中一人虛晃一劍,那人趕緊後退,其餘兩人卻乘機攻來,哪知少年卻急轉身,朝相反方向迅速出劍,一人手臂中劍,手中大刀落地。
最後兩人並肩而戰,一步步緩緩向他逼來,走近了,兩柄刀一起砍下。少年後退一步險險的避過,隨即迅速出劍,其中一人大叫一聲,手臂中劍。另一人立刻揮刀猛砍,僅兩三個照面,那人就腿上中劍。再瞧那少年俠客似乎還意猶未盡。
五個蒙面人盡皆中劍,退到一起。爲首的大漢喊道:“朋友留下姓名,日後再來領教。”
那少年微笑着說:“我已經說過,我就是喜好練劍,好抱打不平,愛讀兵書的那個小宋公明,方圓百里人們都知道我的名號,什麼時候來,在下隨時奉陪。”
爲首的大漢喊了一聲:“走。”其餘四人隨他一起迅速離去,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我趁雙方打鬥之際,將李秀梅與楊嗣龍身上的漁網揭開,放他們出來。楊嗣龍連連道謝,李秀梅卻只是瞟了我一眼,就立刻將目光轉到少年俠客那裡。
我在她的眼裡讀到了複雜的感情,其中有感激的成份,也有羞愧的成份,還有一絲綿綿情意。我的心立刻升起一股暖流,只要她還對我有着一絲情意就夠了,我即使剛纔爲她而死也會心甘情願的,這就是愛的力量。
楊嗣龍突然笑着說:“閣下想必就是人稱小宋公明的石達開,石少俠嗎?”
那少年欣慰的笑了,說:“俠客不敢當,我石達開僅是一個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