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莊軍民兩制,在本地深耕多年,根基不可謂不深厚,僅僅男丁就過千,鎧甲、弓馬、石炮具都備足,上下人等心氣齊,整個就是一塊硬骨頭,外人想要吞下來,磕地滿嘴掉牙也不是沒可能,就連烏斯藏國也視其爲雞肋,不想過於壓榨,甚至還要藉助高家統合鄉野。
高老莊也並非高太公的一言堂,他家裡倒了八輩子的黴,招惹了豬妖作上門女婿,還根本奈何不了,地位就開始搖晃,導致其他兩位“三老”崛起,分薄了手中的權利。
正因爲如此,苦豬妖久矣的莊戶,就不顧高太公的眼色,主動邀請兩位烏斯藏國的巫師入莊降妖伏魔,正好遂了慈舟師徒的心意。
高太公眼看羣情洶涌,人心都往烏斯藏國的巫師們偏,深知衆怒難犯的道理,儘管有些丟臉,卻沒有出面阻止,眼睜睜看着慈舟師徒兩人走進高老莊,直到所有人都見不着了,才忍不住嘆了口氣。
慈舟走進高老莊的連環塢堡後,擡頭就發現牆垣互相連接,巷子之間架上梯子和木板,即便是全副武裝的成年莊戶,也能在牆頭上飛奔,這就使得塢堡的防禦體系越發立體,機動能力也更加出挑,心裡暗暗叫好。
“能夠在塞外邊陲之地立足,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僅高老莊初略所見,我就頗有章法,並非尋常。若是西唐帝國能移如此豪族往邊塞,建起林立之塢堡,區區烏斯藏國,牙口再好,也別想吞下安西都護府!”
稍後,衆人簇擁着慈舟師徒兩人,堂而皇之地進了高太公府邸。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嫗正準備生火做飯,看見一大羣莊戶進來,鬧哄哄地有點亂,仔細瞧了一眼,都是鄰居、親戚、熟人,就從廚房走出來,喝問着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就有熱心人走過去,告訴這幾位老嫗,烏斯藏國的巫師主動登門,是爲了對付出入莊子的豬妖,專門爲降妖除魔來的。
老嫗們自然不信,畢竟先前的時候,高太公也不是沒有請過高僧、高道,可惜他們的的本事,不過是摺紙化鳥,點化酒水的小把戲,很是能迷惑住一部分莊戶,一旦對上了豬妖,頃刻間當場翻船,反被豬妖戲弄地落荒而逃。
久而久之,老嫗們就知道,這頭豬妖並非泛泛之輩,難得是他癡情於高太公家裡三女高翠蘭,若是被其禍害到莊子裡,還待字閨中的姑娘,那可怎麼了得。
慈舟師徒兩人有莊戶在前面開道,順順當當地進了高太公家,可是內院盡是女眷,進去恐怕有些妨礙,即便西唐帝國風氣豪情奔放,畢竟事關她人名聲,還得仔細着。
與此同時,高太公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前後腳回到家裡,他仗着以前積累的威望,分開莊戶聚起的人羣,走到慈舟師徒兩人面前,看到明顯是佔主位的烏斯藏巫師,堅定無比的眼神,就知道此事不能含糊過去了。
於是,他只能派人去內院,與小女商量一番。令人吃驚的是,高翠蘭竟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隨後慈舟師徒兩人就或許進了內院,來到高家小女的閨房樓下。
“悟空”擅長望風捕氣,稟告過恩師後,看見一陣輕風吹過秀樓,便伸手抓了一把過來,放在鼻端輕輕嗅聞,訝然道:“奇了個怪哉!高家小女竟然還是在室,那頭豬妖竟然沒有逞強得手,莫非兩人確實真心相愛?”
慈舟聽了這話,一言不發,眼睛望着高太公,卻看見他輕輕搖頭:“非也,非也!我家賢婿最疼人,小女態度堅決說不,他便也能忍地住,一直不敢用強。”
“原來如此!沒想到,高太公之賢婿也是個性情中人,還沒有徹底淪落成妖,或許還有挽救回來的機會。”
高太公畢竟城府頗深,聽完烏斯藏巫師的話,也僅僅是微笑點頭,並沒有立即給出答覆,似乎還是不看好慈舟師徒兩人,如同認定他們會被豬妖(女婿)趕跑,就像以往那般。
“悟空”施展過望風捕氣的本領後,掐指推算,訝然笑道:“恩師,今晚圓月十五,豬妖的法力會攀升至巔峰。可是,月上中天后,有天狗出沒,吞月吃一口,必定會亂了豬妖的元氣。到那時……嘿嘿!”
慈舟還是第一次在徒弟臉上,看到如此有趣的表情,那賤兮兮的微笑,渾然沒有當時初見,一臉仇大苦深的鬱結,彷彿整個人都生動起來了。
“如此……甚好,甚好!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具在我方,捉妖就在今夜!我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無比地笑了起來,笑聲是如此具有感染力,就連原本對兩人相當不看好,存心等着看笑話的高太公,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稍後,“悟空”索要了一些老木頭和馬鬃,自顧自地雕刻、琢磨,造了不少本教巫師祭典用的面具。
慈舟看過一眼後,發現它們很像中原的儺神,即上古時代三皇五帝治世,驅逐瘟疫、瘴癧,爲古天子護衛、開道、掃灑,各具其司,享受祭祀香火,“國神”的前身。
“也對!本教乃烏斯藏之國教,祭典面具如儺神,必定有其根源,莫非就是本教供奉的荒神?甚至於本教前幾代的祖師?”
慈舟的思緒再想地遠些,聯想到古魔國的妖神、魔神等一衆邪神,除了失去香火信仰,不得不陷入沉睡,恐怕還有本教千方百計打壓的緣故。
“沒準,此前還發生過一系列的神戰。本教巫師戴着面具,請神上身,打地古魔國一敗塗地,甚至亡國滅種,衆神也因此耗盡神力,不得不以沉睡脫身。若不是有深厚無比的底蘊,古魔國衆神也不會堅持到現在,還能斷斷續續地迴應古魔國後裔信徒,甚至於強行甦醒,來一波降神。”
慈舟心裡既然有所察覺,也沒有在高太公家裡閒着瞎逛,圍繞着高翠蘭居住的閨房秀樓,出入之必經道路,預先埋設下磐石符點化的岩石。
考慮到豬妖能掀起陰風滾滾,凌空浮沉走動,慈舟得了允許後,又在二樓的屋檐、斗拱部位,用瓦當壓着繫了細繩的符石。
慈舟師徒兩人準備就緒,候着辰光至黃昏,慢條斯理地用了高家送上的飯菜,眼看天色漸漸轉黑,就囑咐了高家的人不準隨意走動。
約莫申時三刻(18:30),高老莊外十七八里地的荒山,雜草不生,鳥獸具無,驟然風起雲涌,一團灰黑陰風從地穴裡滾滾而出,攜裹着豬頭人身的妖怪,載浮載沉地往高老莊投去。
酉時(19:00)整,豬妖馭風來到地頭,瞧着燈火昏暗的高老莊,忽然發現泰山大人高家烏漆嘛黑,忍不住心驚肉跳起來,好在媳婦高翠蘭的秀樓還有一點光明,隱約透出一點喜氣,估摸着是大婚之日用的紅燭,才稍微拂去朱剛鬣心頭的不快。
與此同時,高翠蘭躲藏在牀榻下,小口咬住手帕,忍住不發聲,暗裡提心吊膽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與朱剛鬣相知相識多年,爲了莊子的安危,抵禦烏斯藏的巫師,他甘願吞下古魔國的秘藥,直接變成具有神通法術的妖神,打發了不少高僧、高道練手,沒想到此舉卻惹來了正牌貨。
“悟空”早早戴上白狐面具,撮嘴一聲靈呼,就地一滾,就變成了高家小女的樣貌,穿上喜氣洋溢的嫁衣,以遮掩住自己的氣息,準備實行抓捕豬妖計劃。
至於慈舟就在樓下等候,卻脫去衣衫襤褸的巫師裝束,換上長褂式樣的黑色僧袍,打算徹底降服這頭豬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