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艾瑞克這幾個月的“成績”，裴謙是非常羨慕的。
明明一直在燒錢，結果燒了半天別說賺錢或者搶佔市場份額了，就連水花都沒鬧騰起來，可以說是燒得無聲無息。
這種境界，讓裴謙望塵莫及。
裴謙倒是有過把艾瑞克給挖來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很快就打消了。
一個能在跨國公司做到高層的人，能是一無所長的飯桶嗎？
可能性其實很低。
那爲什麼艾瑞克到國內負責ioi國服之後就一敗塗地了呢？
裴謙覺得，這是多半是跟他個人能力沒有太大的關係，主要取決於目前市場的局勢。
目前ioi國服的情況，已經是神仙難救了。
觴洋遊戲運營ioi國服的時候，不也是被GOG給打得滿地找牙麼？甚至裴謙自己都擼袖子上陣了，林晚和葉之舟他們更是絞盡腦汁、盡心盡力，推出了一系列的營銷活動，但最後依舊沒用。
失敗的根源在於，ioi這款遊戲本身就已經落後於GOG了，GOG又已經佔據了國內絕大部分的市場份額，在這種情況下，再好的營銷方案也沒法逆天改命。
這不能粗暴地歸結爲艾瑞克能力不行。
萬一挖來之後，艾瑞克壓抑的能量全部釋放，一發不可收拾，那可怎麼辦？
再說了，艾瑞克是跨國公司高層，工資、股份、競業協議、文化背景等等各個方面，達亞克公司都是佔據絕對優勢的，挖來的可能性極低。
所以，裴謙沒打算挖人，而是有另外的打算。
艾瑞克只是不再負責ioi國服了，以他的資歷和地位，回去之後也不可能被一擼到底，仍舊會是達亞克公司的高層，對ioi的運營問題上仍舊有很高的話語權。
這次回去，他肯定要對達亞克公司高層述職，也可能會被問責。
不管怎麼樣，艾瑞克一定會把自己負責ioi國服期間的各種情況，包括收集到的GOG和騰達公司的情報，全部彙報上去。
這樣一來，艾瑞克不就相當於裴謙和達亞克公司高層之前的一個信使了麼？
艾瑞克在離開之前，特意來一趟京州，到GPL聯賽場地瘋狂拍照，顯然就是在收集信息，當做自己東山再起的籌碼。
他從騰達集團和GOG推廣方面蒐集到的信息越豐富、細節越完善，就越能減輕自己的責任，甚至還能影響到達亞克公司高層的決策。
裴謙覺得，既然如此，爲何不利用艾瑞克幫自己給達亞克高層傳個話呢？
他現在可正在爲達亞克公司的後知後覺而發愁。
國內市場就不說了，ioi國服幾乎都快涼了，所剩不多的玩家還每天都在流失；海外市場GOG也是突飛猛進，要不是裴謙刻意地把觴洋遊戲的人分出來一半拖慢了擴張速度，海外ioi的情況應該也不會樂觀。
在裴謙的角度看來，ioi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這讓他十分揪心。
但即使是這樣，達亞克公司依舊反應遲鈍，沒給出什麼靠譜的解決方案。
歸根到底還是因爲達亞克公司過於傲慢，打心眼裡瞧不起騰達這家華夏的“小公司”，就像艾瑞克剛剛來到京州的時候一樣。
不同的是，艾瑞克已經被毒打清醒了，達亞克公司高層還沒有。
所以，裴謙希望能夠藉着這個飯局，讓艾瑞克成爲自己的傳聲筒。
艾瑞克眉頭微皺，大腦快速運轉。
一方面，他覺得裴總作爲一個勝利者，請自己吃飯的動機成迷，有可能是爲了藉機羞辱自己；
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擔心這頓飯真的吃了，這個消息傳出去，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負面影響。
如果讓達亞克公司的高層知道這件事情，那些人會不會覺得自己運作ioi國服不力，是因爲被騰達收買了，或者其中有什麼利益關係？
騰達會不會主動把這頓飯的消息給泄露出去，起到一種所謂“借刀殺人”的效果？
不過，艾瑞克在腦補了可能的各種商業陰謀之後，還是決定富貴險中求。
雖說裴總請這頓飯有可能不懷好意，但爲了情報，這種風險必須冒！
所以，艾瑞克猶豫了幾秒鐘，立刻換上笑容，點點頭：“當然，和裴總一起用餐是我的榮幸。”
裴謙很高興：“好，那咱們換個地方吃？”
雖然今天無名餐廳沒位置，但可以到李總的茗府家宴去吃，能多花點錢。
艾瑞克趕忙擺手：“那就不必了，我今天下午的飛機，沒太多時間，就在這商場裡簡單吃一點就好。”
趕飛機只是一種藉口，實際上是艾瑞克擔心騰達這邊人多勢衆，貿然到自己不熟悉的餐廳吃飯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所以還是有一點戒備的。
裴謙無所謂地點點頭：“也行，那就在這商場裡吃。”
……
十分鐘後，衆人來到商場的一處高檔餐廳。
遠大天地雖然是京州核心地段的大商場，但餐廳整體的價格水平跟無名餐廳或者茗府家宴這種地方還是差距比較大，比較貴的餐廳也就在人均一百多的水平。
畢竟是2011年，整體的物價水平還沒有膨脹得那麼厲害，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價格已經很高了。
裴謙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遞給艾瑞克，艾瑞克推辭了。
裴謙只是看了兩眼菜單就遞還給服務員：“按照我們的人數上一些特色餐品就行了，都挑最貴的。”
翻到酒水這一頁之後又說道：“再來瓶最貴的XO。”
聽到裴總竟然點了酒，林晚跟張元等人都感到有些詫異，而艾瑞克則是對此毫無察覺。
老員工都知道，裴總並不是滴酒不沾的，他在摸魚網咖的時候就經常喝雞尾酒；但，裴總非常排斥在飯桌上喝酒，尤其是不喜歡敬酒等帶有應酬性質的行爲。
而這次的飯局，顯然帶有應酬性質。
但是裴總卻主動點了高度酒，這是什麼意思？
艾瑞克並不知道這些門道，而只是對“酒”產生了警惕。
什麼意思？要灌醉我，從我這套情報？
雖然艾瑞克對自己的酒量比較有自信，但畢竟是一對多，對方又都是年輕人，場面上可能會非常不利。
不過好在裴總點的不是白酒而是XO，而且只有一瓶，艾瑞克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喝了酒，精神會比較放鬆，艾瑞克覺得自己也更容易刺探情報，所以並未拒絕。
服務生很快端上專門的白蘭地酒杯，爲每人倒上大約30毫升酒液。
裴謙已經舉起酒杯：“艾先生，咱們兩家公司過去曾經發生過一點點小摩擦，但那都過去了，我個人其實還是很欣賞你的。來，大家一起舉杯，都在酒裡了！”
裴謙一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其他人一看裴總幹了當然也不敢怠慢，趕忙也跟着幹了。
艾瑞克有點摸不着頭腦。
什麼意思？
雖然各個國家喝酒的習慣有所不同，但到了華夏的酒桌上，按什麼方法來喝那就不是艾瑞克能決定的了。
他本來以爲，裴總多半會跟其他人輪番向自己敬酒把自己灌醉，結果裴總似乎完全沒這個意思？
反而是“先乾爲敬”了？
這讓艾瑞克感到迷茫，愣了一下之後才把酒喝掉。
感覺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甚至有點超乎自己的意料。
裴總似乎興致很高的樣子，隨便吃了兩口菜之後說道：“艾先生，你知不知道在推廣ioi國服的過程中，你輸在哪了？”
剛喝完酒的艾瑞克又愣了。
他還在糾結應該如何把話題轉移到GOG和ioi的問題上來呢，結果裴總竟然主動提了？
艾瑞克想了想，說道：“是我能力不足。”
裴謙笑了笑：“不不不，跟能力沒關係。艾先生，你純粹是被達亞克公司高層給拖後腿了。”
“其實ioi國服推不動的根本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錢！你們捨不得花錢，怎麼可能挖來玩家？”
艾瑞克有些疑惑：“裴總，你可不要騙我，我已經做了很多調查和研究。”
“我們在遊戲的運營、推廣上投入了鉅額的資金，怎麼能說是捨不得花錢呢？”
“更何況據我所知，GOG的成功，可不僅僅是因爲花錢。你們通過網吧活動、購買IP、衆籌英雄等多種方式進行推廣，這都不是光靠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裴謙微笑着搖了搖頭：“你的理解太膚淺了。”
“你以爲只有花錢辦比賽、搞活動，纔算是燒錢？”
“GOG的英雄全免費，皮膚都是白菜價，反觀ioi最便宜的皮膚也要三四十塊，這是不是燒錢？”
“爲了推廣GOG，我們專門開了3.0模式的摸魚網咖，這是不是燒錢？”
“你只看到了我們收購颶風漫畫公司、去時代廣場打廣告，卻沒看到即使GOG已經在國內市場佔據統治地位，我們卻完全沒有任何要漲價的打算，說白了，這還是燒錢！”
“少賺錢，就等於燒錢。”
“你們在推廣ioi 國服的時候，本來就燒得不如我們多，ioi的英雄和皮膚還在維持原本收費，這怎麼可能贏呢？”
“你們想燒錢擴大市場份額，但又燒得不夠堅決、不夠果斷，所以燒了也是白燒。”
艾瑞克表情中閃過一絲震驚。
這些事情他其實早就想過，但無力改變，因爲ioi國服的皮膚價格必須要和世界服掛鉤，總不能同一款皮膚，世界服賣10刀，國服只賣10塊吧？
那樣的話，世界服的玩家們要造反了。
但如果像GOG把所有的皮膚都改成白菜價，那不管是對於指頭公司還是達亞克集團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就算艾瑞克想給ioi國服的皮膚降價，達亞克集團高層也是不會同意的。
而這也確實是ioi打不過GOG的一個關鍵原因。
艾瑞克有些困惑：“裴總，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呢？我們目前還是敵人，你就不怕我利用這個信息，反過來威脅到GOG的市場份額嗎？”
裴謙笑了笑：“我當然不怕，因爲你們達亞克集團不敢。”
“你們過於計較燒錢的性價比，覺得不划算的錢一概不敢燒。所以，就算我告訴了你們，你們也無能爲力。”
“你們敢去花幾千萬買一個IP麼？你們敢大範圍地開網吧推廣遊戲麼？你們敢把皮膚的價格降到跟GOG一個標準麼？你們敢砸上億的資金籌辦電競比賽麼？”
“如果你們不敢的話，告訴你們又能如何呢？”
“再說了，GOG現在已經佔據了優勢地位，已經是勝券在握，拿到剩下的市場份額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艾先生，我們已經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