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擠下了公共汽車,擡眼看了看,走進了這條古玩街。
我走進一家店,此店外表古樸內里布置的古香古色。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店門的正上方掛着一個陳舊的牌匾,經歷多年的風霜的侵襲,已經看不出底色了,但上面的聚寶奇齋,四個鎏金大字以顏書筆法體勢作漢隸,魄力宏恢,筆畫粗細大致均勻,圓潤率直,古趣盎然很有獨特的風貌。
據掌櫃的講,此牌匾乃是清中期書法名家伊秉綬所書,但是奇怪的是沒有落款,所以大多數人都是抱着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的態度。
但我心裡暗自猜測,掌櫃的說的恐怕是真的。
關於伊秉綬還有一則軼事供大家一笑。
伊秉綬曾任廣東惠州太守,他家中常聚集文人墨客吟詠唱和,廚師往往忙不過來。伊秉綬於是讓廚師用麪粉加雞蛋摻水和勻後,製成麪條,捲曲成團,晾乾後炸至金黃,儲存備用。
客人來了,只要把這種面加上佐料,放到水中一煮即可招待客人。
一次,詩人、書法家宋湘嘗過覺得非常美味,又知道它還沒有名字,便說:如此美食,竟無芳名,未免委屈。不若取名‘伊府麪’如何?
從此,伊府麪流傳開來,簡稱爲“伊麪”。這伊麪就是現代方便麪的鼻祖。
張叔,張叔,我扯着嗓子就喊!
“哎哎,急什麼,別這麼大聲,後面還有客人呢!”,一個六十歲上下的小老頭,從裡面走出來
“什麼好東西我也開開眼。”我笑着說道
“少添亂了,這是你先前要的海南雞翅木的棋罐,真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分成兩次拿,看看對不對,沒錯的話趕快拿上走人,我正忙得很,沒工夫和你閒磨牙,對了和你家老爺子說一聲,我這有點東西拿不準,請他過來給掌掌眼。”張叔將兩個雞翅木棋罐塞到了我手裡。
“行,那您先忙您的,我先走了,對了給我留心一下,看看誰手裡有董其昌的書法,最好是條幅或中堂。”
“好了知道了,你我幫你留心着。”
“記着讓你父親來一趟啊!”我走出了店門。
身後的張掌櫃,猶自不放心的高聲提醒了一句。到底是什麼東西非得老爺子親自出馬呢?我暗自嘀咕。
這條老街不長,但是從名人字畫到明清傢俱,從青銅器到毛主席像章,從宋汝鈞窯到現代琺琅,應有盡有,不過在這條街上散步,就好像在歷史的河流裡趟過。
但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歷史的見證,往往僞造得居多。這些東西確實考究人的眼光,所以想撿漏的最後變成吃藥的也屢見不鮮。
這條老街上每天都不斷的上演着悲喜劇,而且悲劇往往大於喜劇。
我在父親的薰陶耳濡目染下,對於古玩這一行頗所涉獵,我也並不是不對這一行感興趣。
就是因爲高考時老頭子要我報考古專業,我偏偏報了一個洋味十足的專業“國際金融”,子不承父業,弄得我家老頭鬱悶了好長的時間,一看見他就沒有個好臉色。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還是很好笑,也許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意緒,結仇父心理在作怪吧,令自己作出了這麼偏頗的決定。
“你家的,要俺們這個東西嗎?”
我沒注意何時身邊跟着一個穿着土裡土氣,舉止說話酸的掉渣關中老鄉,一身打扮,看起來跟老蔫差不多。
我瞅了瞅沒說話,老鄉頗爲神秘的打開,隨身夾帶的舊式人造革上海包,露出了一件“元青花”敞口高足碗。
“你家的,這是俺從地裡挖出來,你家的要不?”老鄉悄聲說道。
我笑了笑,仔細的看了看,連話也沒說轉身就走,心裡暗道就連最基本的蓮瓣、蓮花、雜寶的紋飾都沒有,還出來獻寶,老兄俺真是佩服你家的。
但是我也不說破,這就是這一條老街裡的規矩。轉悠了一大圈子,過去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說實在我這不叫逛而叫跑,如果真的沉下心來挨家挨家的溜達琢磨,然後再和賣家磨磨牙,沒有兩三天你甭想出來。
正走着,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嚷嚷,旁邊圍着十幾個人,我沒在意瞅了一眼,可發現一個人看起來挺眼熟。
五十歲左右,高高的個子,戴着一副黑邊大眼鏡,心中一動,好像是剛調來沒多久的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我又仔細看了一眼,沒錯就是他,快步走過去。
“你撞碎了我的乾隆粉彩玉壺春瓶,趕緊賠錢,聽見沒有!”
“明明是你撞在我身上,自己把瓶子扔在地上的!”
聽這兩人爭執,我立刻明白了,李部長碰上碰瓷的了!
這種伎倆,在古玩街經常能見到,懷裡揣着件仿品瓷器,專找一些看似老實的人下手,撞上去把破瓷器扔到地上,就說是古瓷器,被訛的人沒有辦法,只要自認倒黴。
至於什麼乾隆粉彩玉壺春瓶,別說這條街,就算全國也未必有幾件。
“什麼,你撞碎了我祖傳瓷器還不認賬,不行,你特麼的不賠我,今天就別想出這條街!”訛錢主目露兇光一把抓住李部長的衣服。
旁邊還有幾個人也圍過來,將李部長圍在中央。
李部長氣的滿臉通紅,“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子就是王法!”直接一記耳光扇過去,李部長的金絲邊眼睛立刻歪到一邊,樣子蠻狼狽的!
“你們幹什麼!”我連忙大吼一聲,一把推開騙子,將李部長護在身後。
幾個騙子見有人出頭,嚇了一跳,看見是我一個人,頓時膽大起來,“你**是誰?敢管老子的事情!”
“這片的秦所長跟我很熟,用不用打個電話叫他來?”我大聲說道。
聽到我這句話,着幾個騙子相互看了一眼,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囂張的氣焰小了許多。
“地上是什麼玩意,你們也清楚,這裡有五百,願意就拿走,不願意讓秦所長過來評評理!”我說着從兜裡掏出五百塊錢。
這幾個騙子相互看了一眼,遲疑了一下,一把抓過錢,用手指了指李部長,“算你走運!”,說完走了。
看見這幾個人走了,我微微鬆了口氣,扭過頭看着李部長說道,“老同志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李部長擺擺手。
“您小心點,這幾個傢伙在這條街經常這樣訛人!”
“怎麼沒人管嗎?”李部長生氣的問道。
“呵呵,古董這玩意誰也說不準,就算到了派出所也未必說清,算了,您趕緊回家吧!”我笑着說道。
我說的也是實話,畢竟古董鑑定是很專業的事情,即使去了派出所,派出所也弄不清真假。
即使鑑定出古董是假的,可是騙子一口咬死他認爲是真的,派出所也沒轍,最多行政拘留十五天。
更何況還有些騙子,直接用真東西,比如說破碎的古董瓷器,隨便粘好,然後碰個冤大頭,到時候你想說理都沒地!
“小夥子實在感謝你,對了,我給你錢!”說着李部長從兜裡掏出五百元,我笑着接過來,說了兩句話正要走。
李部長叫住我,“小夥子,我請你喝杯茶吧!”,我很爽快的答應了。
兩個人來到不遠處的茶樓,香茶一壺,幾碟小吃,我們坐在一起聊起來。
李部長也是個古玩愛好者,不過眼力差點,吃藥的時候居多。
我們聊一些古玩方面的話題,聊的挺開心,很快一下午過去了。
眼看窗外日遲遲,我笑着說時間不早了,李部長一臉的意猶未盡,兩人互留了電話,就這樣離開了茶樓。
踏着夕陽的餘暉歸家,我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真沒想到今天跟李部長以這種方式見面。
到時候老處長再引薦的話,效果肯定會大大增強,我的心情無疑是愉悅的。
過了幾天,這條古玩街迎來了大清查大整頓,經過一番整頓後,古玩街那些騙子真的少了許多。
聚寶奇齋的老張挺高興,直說早該整頓了,而我笑笑沒有說話,裡面真實的內幕,我肯定是不會說的。
星期一在我又期盼又抗拒,以及忐忑不安的心理中準時來臨了。
我在走進辦公室之前,一路上心如亂麻,我見到她該說什麼,臉上該是什麼表情,該以什麼方式打招呼,還是乾脆請一天的假算了,腦袋裡全都是這些問題。
剛把一個問題從腦海裡抹去,結果另一個問題又很調皮的蹦了出來,周而復始復始周而,就像走馬燈一般,眼花繚亂,折磨的我腦袋就好像大了好幾圈,好歹從外部沒啥變化。
就在與這些問題糾纏不清,又還沒得出任何結論的時候,單位到了。
以前我覺得單位離家稍微遠了一點,但今天頭一回恨不得單位應該再遠一些,最好是在我做出標準答案之前,永遠永遠不要到達。
**,越掰扯越掰扯不清,腦袋裡到處是小鳥,直到進了辦公樓。
說也奇怪,就在我的一隻腳踏進辦公室的時候,腦袋突然清醒了,其實所有的問題似乎都消失了,答只剩下三個字,柳曼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