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坐在椅子上,面對着強光的炙烤,眼睛根本無法睜開,整個人軟軟地靠在椅子上,像這樣的狀態我已經持續了好長時間!
焦渴,焦渴的感覺在體內瘋長,我的嘴脣滿滿都是乾裂的死皮,我忽然想起后羿射日的傳說,也許這就是上古九個太陽炙烤大地的感覺!
除了焦渴就是睏倦,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睡覺了,沒次我快睡着的時候,就會被人推醒,然後不斷重複問同樣的幾個問題!
我只能重複,不斷重複,而且有一種錯覺,那就是我的嘴已經完全和大腦脫離,它說的話不過是機械的,本能的!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次詢問整整持續了48個小時,換句話說就是兩天兩夜。
說實話我曾經又數次想着算求了,他們說啥就是啥,不再受這個罪了!
可是我心裡卻有個聲音不停的說,耗下去,跟他們耗下去,也許這是最後一分鐘,最後一秒鐘!
就這樣我硬生生的堅持了下來,就連參與訊問我的辦案人員,都暗自咋舌!
守得雲開見月明這句詩,是我那段時間出現在我腦海中最多的一句話,但是這烏雲籠罩的時間太長了,讓我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有個人現在我身邊說道,只要我承認,立馬給我水喝,讓我好好睡覺!
說實話這最簡單的生存要求,對於此刻的我,卻充滿了巨大的**力,簡直讓我無法拒絕!
我張開滿是死皮的嘴脣,問他是不是真的……?
就在對方給我肯定的答覆之後,我緩緩的說道,好吧,我承認,你們說的一切我都承認!
儘管我猜出了一切,但我還是熬不住了,真的熬不住了!
只要能給我水喝,只要能給我飯吃,只要能讓我睡覺,就算讓我承認造反都行!
當我說出這句話,這幾個辦案人員最初的發呆緊跟着轉爲欣喜,他們又問我是不是真的,我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散發着高度熱量的白熾燈被關了,我要求喝水,對方遞給我一杯水,我就像看見稀世珍寶般,忙的雙手抓住,顫顫巍巍端到嘴跟前,不少水灑在了我的衣襟。
說實話我也記不住自己到底喝多少杯,只記得到最後,水就在我喉嚨裡一漾一漾的,而且身子稍微一動彈,就能聽見水在肚子裡發出咣噹咣噹的聲音。
可能有人說我誇張了,但真的是這種情況,對方問我好了沒有,我點點頭!
他們準備好紙筆,開始詢問我問題,而說了兩句話,可忽然臉色變了,異常痛苦,右手猛的抓住胸前的衣襟,臉上的肌肉不停顫抖着,嘴半張開,發出喝喝的叫聲!
這幾個辦案人員看到這種情況,嚇了一跳,急忙跑過來,又是喊醫生,忙的不可開交……!
我躺在牀上睜開眼睛,我聽見有人說他醒了,扭過頭看去,只見幾個人站在我的周圍,其中有一張熟悉的臉,包書記!
包書記衝我笑着點了點頭,我剛想往起坐,可他伸出手攔住讓我好好躺着。
說實話儘管我醒了,但周身沒有一處不痛,感覺虛弱不堪,絲毫不誇張,似乎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就在這時,我又看到一個熟人,竟然是趙遠鵬,他,他怎麼來了?
我看了他一眼,而他就像不認識我一樣,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隨後包書記又問了我的一些具體情況,旁邊有醫生說,主要是身體過於疲勞,而且體內電解質紊亂,導致心臟功能失常,只需要靜養就可以。
包書記點點頭說,那就好好靜養吧!說完這句話看了我一眼,衆人向着外頭走去!
而趙遠鵬在臨走的時候不易察覺的衝我微微點了一下頭,順便又眨了下眼睛,而我心中明白,他這一次來肯定是因爲我。
趙遠鵬在兩年前直接到了中北海工作,而此刻他在這裡出現,我的心情有些振奮了!
看來真的要守住雲開見月明瞭!至於什麼電解質紊亂,心臟功能失調,這都是我裝出來的!
就在我接受這次漫長問訊之前,有人叮囑我,如果實在受不了那就裝病!
這句話我記在了心中,最後實在受不了,只好祭出了這個法寶,確實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而這一切其實也是包書記暗中安排的,不管怎麼樣,我已經看到了曙光,耗下去,一定要跟他耗下去,我心中暗道。
在接下來幾天,我一直躺在病牀上靜養,也沒有人來打攪我,而且更爲難得的是病房裡有一臺電視,而且我能夠看電視!
至於辦案人員似乎已經忘記一個躺在病牀上的我,一直沒有再出現。
就在我在病牀的時候,從青州水庫飄起了一具浮屍,男性,這個水庫每年都要淹死十幾個人,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波瀾,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齊駿他很清楚,這個男人的死跟他有關,而且是他親手將這個男人的頭摁進水裡,看着他掙扎,不停掙扎,可是他的四肢被其他人牢牢的抓着,那掙扎是徒勞的。
直到沒有了任何動靜,齊駿這才鬆開手,扭過身從齊腰的水裡,向着岸邊走去!
站在岸上看着這具屍體緩緩順着水流而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巾,很仔細的將手擦了一遍,然後將這塊手巾隨手一扔,這塊白色的手巾隨風飄落,就像一片白色的紙錢,飄搖的落在了草叢中!
他坐上車面無表情,嘴裡卻說道,樂樂,爸爸幫你報仇了!
這個男人就是在葉麗萍的指使下,在電梯口的地上抹了一層潤滑油,而唐鶯出來的時候,踩在上面摔倒導致流產。
這個男人死了,但是葉麗萍呢?葉麗萍究竟怎麼辦?
一向有着精準判斷力和決斷力的奇駿,這一次卻亂了方寸,而且心情也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孩子沒了,而主導這一切的竟然是他的老情人葉麗萍!
他還記得葉麗萍那張歇斯底里的臉,不停的質問他,她在他的心目當中到底算是什麼?
這個問題齊駿都無法回答,他也並不知道葉麗萍在他的心中究竟佔有怎樣的位置?
重要嗎?毫無疑問是重要的,但是這種重要又跟別的不一樣,帶着恨意,那種被背叛的恨意!
可是他又無法完全恨這個女人,並不是因爲葉麗萍謀殺了他跟唐鶯的孩子,更多是十幾年前某個炎熱的下午,當他回到家看見自己的父親齊曉,正在牀上跟葉麗萍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就在那一刻,他有關於愛情的幻想全都破滅了,當時他恨不得殺了這對狗男女!
可一個是他的父親,另一個是他愛着的女人,怎麼辦,他能怎麼辦?愣愣的看着他們!
他還記得那兩個人開始的驚慌失措,以及父親那張惱羞成怒怒吼讓他滾的臉!
他還想看葉麗萍的臉,但是那張臉卻轉了過去,只留給了他一個滿是頭髮的後腦!
他跑了,跑出了家門,他跑,他不停的跑,沒有方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下去,一直跑下去!
直到筋疲力盡癱軟到地上,他嚎啕大哭,路過身邊的人都詫異的看着,看着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青澀少年,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哭!
只有齊駿他自己知道,他在憑弔,憑弔他青澀的愛情,憑弔他過早結束的青春,以及憑弔他尚未成熟,就以轟然崩塌的價值觀。
第二天他來到他父親的辦公室,父子兩個人沒有言語的交流,只是用目光對視着。
兩個人之間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齊曉發了一個電話,過了一會葉麗萍走了進來!
房間裡三個人,他們三個又在一起,只不過換了一個地點,在省政府副秘書長的辦公室裡,在齊駿的父親齊曉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