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晚,丁曉嵐在旅館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她身處一個昏暗的地方,她看到了父親在向她走來,依舊保持着她幼年時的記憶模樣。
她朝着父親狂奔,可父親驀然消失了,自己也跌倒在地,只能靜靜地等待着被睡眠吞噬的那一刻到來。可即使如此,她心裡依舊在默默祈禱,希望能回到過去,父親最後一次離她而去的那個時段。
在她倍感孤獨和無助的時候,丁曉嵐看到前方亮起了一道光,她的視野中一片淡白,猶如罩上了一層霧氣。
丁曉嵐不停地眨着眼睛,拼命抑制內心不斷涌現出來的衝動。她感覺到胸口好痛,好像被某種熾熱的東西燙傷,呼吸因此而紊亂。
那神秘光亮中有隻巨大的蝴蝶飛了起來,不,那不是蝴蝶,她是一個身上長着一雙蝴蝶翅膀的女子,妖異而美麗的年輕女子。
她向着丁曉嵐飛來,嘴角還在淌着血。
突然,憑空出現了一隻毛色金黃的老虎,它竟然也有一雙翅膀,身後還長着九條尾巴。
猛虎如猛禽般飛起直撲那蝶翼女子,一口就咬掉了她的頭顱,接着吞食她的整個身子。
鮮血順着虎牙從嘴邊流下,浸透女子的衣袍,蜿蜒過膝,而後如溪流般匯入地上那一大攤......
“啊!”
丁曉嵐被這血腥的場景嚇得尖叫起來,頓時從夢中驚醒,卻發現這不過是個惡夢,陪伴她的只有冰冷的枕頭。
她感覺到屋子裡有種詭異的氣息在悄無聲息地瀰漫着,刺激着脆弱的神經,這強烈的心理暗示讓她再也無法安心入睡,丁曉嵐遲疑着爬下了牀,最終開門走了出去。
她來到了隔壁,那是戚路和老吳訂的房間。在門口,丁曉嵐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勇氣去敲這扇緊閉的門。
深更半夜的,一個女孩進兩個大男人的房間,丁曉嵐覺得有些難爲情。
就在她猶豫着是否應該回房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的走廊裡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從樓梯處走上來。
丁曉嵐頓時意識到後背上的汗毛直豎,嚇得她猛地轉過身來,卻發現是老吳和戚路兩人回來了,這才讓她舒緩了一口氣。
“小丁,你還沒睡啊?”看到站在門口的丁曉嵐,老吳臉上略有點驚詫。
“啊......睡不着。”
“都這麼晚了,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不少事做呢。”戚路微微一笑,拿出房卡開門進了房間。
今天在海龍村忙了一天,他們兩個這麼晚還不睡,還在搗鼓些什麼啊?丁曉嵐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忙跟着兩人進了他們的房間。
“怎麼,你不去睡?”戚路的聲音有責備的意思,但更多的是關懷。
“是不是想等我睡着了,你們好接着幹壞事吧。”
“哎,我說小丁,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好像我們都是大壞蛋一樣。”聽到這話,老吳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那我問你們,剛纔你們爲什麼不睡覺,是不是跑哪裡鬼混了?”
戚路故作輕鬆地回答:“沒做什麼啊,我們出去散了步。”
“對,我們就是去散步。”老吳也在旁附和。
兩人越掩飾,丁曉嵐是越不相信,她氣鼓鼓地對戚路說:“當我是透明的啊!本姑娘跟着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們那些鬼把戲我還不瞭解嘛!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什麼時候有了晚上散步的習慣?”
“嘿嘿!”戚路尷尬地笑了起來。
“說,你們到底去做什麼了!”
“還能做什麼,不過是又去了趟海龍村。”見丁曉嵐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戚路也不再隱瞞。
“什麼,你們又去海龍村幹什麼?”丁曉嵐一愣,隨即又問道:“難道去找那個姓徐的商量除妖的事?”
“唉,如果不是爲了除妖,我還真不想和徐春林有過多的糾結。”戚路打開窗戶,背倚着牆抽起了煙。“我和老吳是去看了下那個所謂的海眼。”
大半夜瞎折騰,原來就是爲了這檔子事。丁曉嵐奇怪地問:“上次我們不是看過了嗎,難道你覺得那個小土堆有問題?”
“確實有些問題,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現在還不清楚。”
老吳已打開手提電腦忙碌起來,他聽到戚路這話,就拿出手機示意丁曉嵐來看。
手機裡是他們在那個掩埋的海眼處拍攝的視頻。由於是黑夜,倆人是一個打着手電筒,一個用手機拍,所以照片不是太清晰,但丁曉嵐還是看出視頻中的那個土堆一角有異常的地方。
“這地方的土和周圍的顏色有點不一樣啊,好像是新土。”
戚路回答:“對,這地方曾經被人挖了一個洞,然後怕被人發現又重新用土填埋。”
“可我們上次怎麼沒發現?”
“挖洞的人很狡猾,他不但用土重埋,還用塊大石頭蓋住那裡。”
“他挖這個洞做什麼?”
“不知道,我沒能發現裡面埋着什麼東西。而且他挖的很深,我和老吳挖了近兩米深還不見底。”
“奇怪,那他到底想做什麼?”丁曉嵐驚詫之餘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會不會是個小孩挖着玩,或者是個無聊的人閒着沒事做......”
“你傻啊,小孩能挖這麼深的洞?換做是你,你會吃飽了沒事去挖個兩米以上的洞?”戚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重了,他忽然住口,繼而轉移到其他話題:“我們還是先說些別的事吧。還有些疑問,今天晚上要是不解決,我可能睡不着覺。”
“是什麼呀,說來聽聽。”丁曉嵐來了興趣,臉上睡意全無。
戚路把徐春林今天畫的那幅妖龍圖遞給丁曉嵐,“你覺得他畫工如何?”
“嗯,有功底,比我強多了。”丁曉嵐老實承認。
“仔細看他畫的龍,覺得和你平常電視裡看到的龍有什麼不同?”
“他畫的好像是條蛟龍。”丁曉嵐似乎看出了名堂。
戚路微笑着問她:“是嗎,有何根據?”
“因爲它頭上無角,而且是五爪。”
戚路讚許地點了點頭,丁曉嵐說的正是蛟龍的特點。
古書《述異記》中記載:“蛟千年化爲龍,龍五百年爲角龍,千年後成應龍。”也就是說,蛟龍是龍在進化過程中比較低等的形態,它需要渡過劫難才能成爲真正意義上的龍,從而擁有強大的力量。
傳說中蛟渡劫化龍的那個時刻,必有雷電暴雨相伴,然後它從蟄伏的深淵處扶搖直上騰躍九霄,接受天雷的洗練,方能脫胎化骨進化成叱吒九天的真龍。
丁曉嵐又問:“你是說徐春林看到的是條蛟龍,而不是什麼日本妖怪鬼一口嗎?”
“對。”戚路沉聲回答:“我已經反駁過他的觀點,可他就是不肯相信。龍是祥瑞的神獸,妖怪怎配擁有這樣的神聖之姿,更何況是鬼一口這樣污穢的妖怪。”
“徐春林很自負,他根本聽不進你的話。”
“呵呵,所以最後吃虧的只有他自己。”戚路嘻笑起來,又接着說:“而且這條蛟龍是由虺進化來的。”
虺生活在大江大湖之中,形似巨大的蟒蛇,是化龍的幼年期,它需要修煉五百年才能蛻變成蛟,從而有機會進化成龍。
“你怎麼知道徐春林畫的這條蛟龍是由虺進化來的?”丁曉嵐的提問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爲蛟大多由它的蛟龍父母所生,只有極少數的蛟是由虺修煉而成。
“因爲徐春林畫的蛟龍頜下沒有觸鬚,這說明它是虺進化成的蛟。”
丁曉嵐好奇地問:“爲什麼虺進化成蛟就沒有觸鬚?”
“因爲虺和驪龍一樣,從修煉的那一天起,下巴就有一顆寶珠,如果它頜下有觸鬚,就會對寶珠的成長有影響。”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種傳聞,你不會是在吹牛皮吧?”
“呵呵,小丁你到我這裡來看。”這次說話的是老吳,他微笑着招呼丁曉嵐過來看手提電腦裡的資料。
屏幕裡顯示的正是一張在江河裡嬉戲的虺,丁曉嵐仔細一看,發現它真如戚路所說,頜下無須,卻有顆珠子在閃爍着五彩的光芒。
老吳笑着跟她解釋:“這可是蟠虺,世間可沒有任何書籍記載它的來歷。”
丁曉嵐猛然發現老吳的這部手提電腦像是本妖魔鬼怪的百科全書,裡面記載着許多她聞所未聞,稀奇古怪的事。
“蟠虺,它是虺的一種嗎?”丁曉嵐已看完了電腦中關於蟠虺的文字介紹,發現它和世人記載的虺沒多少區別,就開口相問。
“差不多吧。”老吳含糊着迴應:“這傢伙生活在玉山的雲澤中,凡人是沒有機會見到它的真身。”
戚路吐了最後一個菸圈,悠悠然地說:“美女,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爲什麼不睡覺也要搞清這個禍害村民的妖怪來歷了吧?”
“識破妖怪的身份,當然就好針對它的弱點來對付它。”丁曉嵐大大咧咧地回答。
“唉,看來你是還不明白。”戚路嘆了一口氣,把熄滅的菸頭放進了菸缸。
丁曉嵐一愣,又說:“不會是爲了告訴徐春林,讓他早作防範吧?”
“當然不是,這傢伙自私刻薄,我可不想好心幫他。”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爲了什麼,不會是單純爲了自己吧?”
“還記得嚴村長和我們說過瘋女人作祟的原因嗎?”
“你是說她全身長滿魚鱗的怪病?”
“再往前想想。”戚路微笑着提示她。
“你是說村民挖井挖通了海眼,然後嚴老伯他們潛入水底發現了許多奇怪的屍體......對了,他們還發現了一顆會遊動的寶珠!”丁曉嵐歪着腦門想了一下,終於恍然大悟。
戚路眼眸深處漸漸升起不一樣的光彩,他看着丁曉嵐微笑:“對,就是這件事,它解開了我心中的一個疑惑。”
“你是說這顆珠子是蛟修煉的寶珠?”
“應該是的。”戚路突然打了個呵欠,他伸了個懶腰說:“好了,天太晚了,我要睡覺呢。”
“喂,不能睡,我還有很多話想問你了。”丁曉嵐已經被戚路徹底勾起了好奇心,何曾有半點睡意。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也要好好休息。”見丁曉嵐還呆着不走,戚路嘻笑着說:“再不走我可要脫衣睡覺了,你是不是想看我充滿誘惑力的強壯身體啊!”
“你!”丁曉嵐被戚路孩子似的賴皮樣氣得哭笑不得,她只好嘟着小嘴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