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海龍村舉行贖罪儀式的重要日子,雖然這幾天戚路身邊再沒發生什麼異常的事,但他一直是忐忑不安,這天一大早就起來了,開始收拾除魔的法器和符文,他心裡可不希望又和上次一樣無功而返。
“走吧。”老吳在旁催促他。
戚路默默無語的將一干物件放在揹包中,就和老吳出發去海龍村的廣場,準備參加贖罪儀式。
臨出門時,丁曉嵐拉住了戚路。
“怎麼,怕我一去不復返啊?”戚路儘量保持着往日的那副嘻笑樣。
丁曉嵐張口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她看着戚路那張堆滿微笑的臉,倒是鎮定自若地站在她面前,身後有陽光映了過來。
也正是這時,只聽“嘎吱”一聲,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了,原來是嚴育平奉父親的派遣來請戚路等人去廣場。
“走吧,十年一次的集體活動,肯定會很熱鬧,你就不想去看看嗎?”戚路拉着丁曉嵐的手,向她發出了邀請。
三人隨嚴育平來到了廣場,那裡早已是鑼鼓喧天,村民們正在舞龍,鄰近村子的人都來看熱鬧,整個廣場人潮洶涌,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頭。
看到戚路的到來,村民們自發讓開了道路,讓他順利地來到臨時搭建的貴賓席,坐到了徐春林的身邊。
“小戚,準備好了嗎?”徐春林湊近他的耳朵邊問道。
“嗯,就等着儀式結束後和你一起出海呢。”
徐春林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現場有些鬱悶,許是因爲等下他們要親身犯險,雖然來觀看儀式的人如蟻羣一般,廣場上卻沒有喜慶的氣氛。
戚路一邊抽菸一邊欣賞臺下的表演,不時還故作輕鬆地和丁曉嵐說幾句笑話。舞龍活動表演完畢後就是祈福儀式,此時徐春林已戴起五嶽冠,身穿得羅衣走到臺前主持儀式。
看他在臺上像古代巫師般手舞足蹈,戚路有點忍俊不禁,一身道家打扮卻不是在主持道教儀式,這可真是有點滑稽。
祈福儀式結束後,就到了村民集體祭祖的活動。戚路雖是外人,但爲了表示尊敬也隨着村民站起身來肅目而立。
丁曉嵐也頗有禮貌地跟着戚路站了起來,只有老吳,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坐在那裡偷喝酒壺裡的酒,即使是戚路用眼色暗示他,他還是無動於衷地坐在位子上置若罔聞。
戚路只好暗地裡苦笑一聲,靜靜地觀看着嚴村長帶領衆村民對祖宗的牌位行跪拜之禮。
就在他不經意地環視廣場上村民時,突然發現跪拜的人羣有一人長揖不跪,這下子讓戚路心裡嘖嘖稱奇,趕緊把目光朝那人投去,頓時大吃一驚,這女子竟然是妘矖!
這不可能!戚路感覺到自己的心一下緊縮起來,好像有冰涼的東西爬上了脊背。
他顫抖着再次投眼望去,卻發現剛纔看到的地方根本沒有什麼女子的身影,只有一個紙紮的女童。眼花了嗎?戚路不敢確定,他察覺到自己的手心裡滲出了汗。
等到村民祭祀完畢,戚路才怔怔地坐回椅子上,眼睛還停留在原地,可人羣散去之後那裡是一片空蕩,什麼也沒有,那個紙紮的女童也被人拿去祭祀祖宗了。
他又不放心地朝四周看去,妘矖的身影再也沒能映入他眼底,只有坐在旁邊的老吳依舊在喝着酒,神情怡然自得。
戚路不禁心亂如麻,接下來村民最重要的贖罪儀式他都沒能集中起注意力觀看,他的思緒在翻滾,一些重要的事和人,在他腦子裡不斷出現。但同時他又感覺到因爲自身的緣故,有些事情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似乎已經被某位神靈乾淨的從他頭腦裡抹去。
“小戚,可以出發了。”徐春林過來招呼他。
“啊......”戚路恍惚間拿起揹包,木然地站起身來,跟着徐春林朝海邊走去。
考慮到今天人多眼雜,嚴軍爲了讓他們能清靜地抵達碼頭乘船出海,事先已安排數名村民在沿路安置了路障,所以戚路等人一路穿行無阻,平安地上了船。
氣氛有些凝重,戚路見岸上的丁曉嵐煢煢孑立,眼有不捨之意,不禁心有所觸,忙下船來到她身邊勸慰幾句。
“我給你的那個護身符,你帶了嗎?”丁曉嵐咬着嘴脣問。
“護身符?”戚路一愣,隨即就明白她指的是那個山神陸吾的玩具,於是點頭說道:“帶了。”
說話間,他頭不自然地別向一旁,不敢看丁曉嵐,因爲戚路早把那個東西落在屋子裡了,根本沒有帶過來。
嚴育平走上前來,強顏歡笑着說:“小戚,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隨時接替你去陪徐春林出海。”
“呵呵,老嚴,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話。”戚路知他這話是發自肺腑,但如此兇險的事連自己都沒有把握解決,又豈是他一個普通人所能應付得了。
他又重新看了一眼丁曉嵐,微笑着說:“把晚飯做好,等我和老吳回來吃啊。”
說完,他就重新上了船,整理起自己的揹包,再也不敢往岸上看一眼,生怕被憂傷的情緒所幹擾。
老吳協助徐春林起了錨,就站在船頭遠眺大海,徐春林則回到駕駛室開船出海了。
突然間,戚路發現自己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忙來到駕駛室問徐春林:“是去上次我們看到那個島礁嗎?”
“對,那裡肯定是蛟龍的大本營。”
“那個島礁一直存在嗎,以前你們怎麼沒意識到它是蛟龍的巢穴?”
“不,以前那片海域根本沒有什麼島礁浮出海面,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裡還有個島礁。”
這正是戚路所擔心的事情,他不禁大着聲問徐春林:“那你怎麼有信心找到那個地方?萬一是蛟龍動用妖法讓島礁顯露在我們眼前,這一次我們就會一無所獲。”
“別擔心,上次我已經精確地記下那個地方的經緯度,現在我們只要順着羅盤的指引就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那裡。”徐春林指了指貼在羅盤邊的那個紙條,上面寫着島礁的方位。
戚路暗暗的把這個標示方位的數字牢記在心,然後接着問他:“如果到達目的地什麼也沒有,怎麼辦?”
“那就打道回府,明天再出海尋找妖龍。”徐春林似乎一點也不着急。
這話才說完,熟悉的歌聲又從海中傳來,那悠長的聲音像鐘擺一樣不斷來回盤旋,讓戚路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
兩人的神情瞬間緊張了起來,戚路顧不上再和徐春林談話,連忙走上甲板來到了老吳身邊。
老吳正眯着眼專注地查看着海面的動靜,手裡拿着那把斬妖除魔的短刀。
大海很平靜,陽光灑在海面上泛起點點粼光,歌聲忽遠忽近,時左時右,莫名的壓抑,在包圍着輪船的海風裡漸漸擴散開來……
老吳皺了皺眉說:“真像是塞壬的歌聲啊,充滿着無盡的誘惑力。看來它是想把我們引誘到佈置好的陷阱裡,然後一口吞噬掉。”
戚路輕笑着說:“塞壬是絕對不可能的,它的真身我們已經見識過了。不過引誘倒是真的,這一次只怕它的花招對我們不會起作用呢。”
這時徐春林探出頭來對他們大聲說:“別理那歌聲,我們按既定的路線航行。要是妖怪中途出來的話,我們就幹掉它!”
戚路朝他點了點頭後,就回過身對老吳嘀咕說:“姓徐的怎麼這有自信心,非要到達上次的地點不可!難道他知道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老吳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這小子鬼得很,我們最好對他防着點,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能坑我們一把。”
海里的歌聲驀然消失了,戚路眉頭一皺,正想提醒老吳不要放鬆警惕,就聽到有個聲音傳進了腦子裡:“小心身邊的人!”
這聲音戚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妘矖的聲音!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說老吳吧?
一想到這個奇怪的念頭,戚路頓覺臉上發熱,因爲老吳既是他在人世間的導師,也是最親密的同伴,他在爲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卑鄙念頭感到羞愧。
“想什麼啊?”老吳察覺到了戚路的不安。
“你......你聽到了什麼怪聲了嗎?”
“什麼聲音?歌聲已經沒了,妖怪還沒出來了。”老吳繼而又叮囑他:“別想太多,也許這條蛟龍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說話間,前方的波浪嘩嘩作響,像是感受到某種力量般筆直地分開兩邊,他們口中說的那條蛟龍已從海底升起,鼓着那雙燈籠般的兇惡眼睛直盯着迎面而來的小船。
“唉,你真是烏鴉嘴!”戚路輕嘆一聲,手中已持符嚴陣以待。
“切,它不按常理出牌啊,那個女人的幽靈還沒有出現,它倒是先鑽出來了。”
駕駛艙內的徐春林也看到了蛟龍的身影,他回頭望了一眼,還能隱約看到海岸線,不由驚詫地說:“我操,怎麼這早就出來了?”
“還不快過來幫忙,拿出你的蛆蟲來對付它!”老吳沒好氣地嘟嚷了一句。
“哪誰來駕駛船隻?”徐春林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
“媽的,一到關鍵時刻就退縮了,指望我們打頭陣!”老吳見他一副怕死像,不由恨得直咬牙。
耀眼的光芒刺得船頭的戚路和老吳睜不開眼來,那是蛟龍頸下那顆寶珠所散發出來的七彩光芒。
“媽的,這顆珠子少說也給這條龍運煉了上千年,看來它還真不是個小角色。”老吳趕緊提醒戚路不能掉以輕心。
奇怪的是,這條蛟龍並不急着發起進攻,而是伏下頭來,端詳着戚路和老吳兩人,距離如此之近,戚路都能聞到它嘴裡噴出來的濃重氣息。